"什时候?——昨天夜里,或者就是今天罢。——说不清。"
"怎死?"
"怎死?——还不是穷死?"他淡然回答,仍然没有抬头向看,出去。
然而惊惶却不过暂时事,随着就觉得要来事,已经过去,并不必仰仗自己"说不清"和他之所谓"穷死"宽慰,心地已经渐渐轻松;不过偶然之间,还似乎有些负疚。晚饭摆出来,四叔俨然陪着。也还想打听些关于祥林嫂消息,但知道他虽然读过"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而忌讳仍然极多,当临近时候,是万不可提起死亡疾病之类话,倘不得已,就该用种替代隐语,可惜又不知道,因此屡次想问,而终于中止。从他俨然脸色上,又忽而疑他正以为不早不迟,偏要在这时候来打搅他,也是个谬种,便立刻告诉他明天要离开鲁镇,进城去,趁早放宽他心。他也不很留。这佯闷闷吃完餐饭。
冬季日短,又是雪天,夜色早已笼罩全市镇。人们都在灯下匆忙,但窗外很寂静。雪花落在积得厚厚雪褥上面,听去似乎瑟瑟有声,使人更加感得沉寂。独坐在发出黄光莱油灯下,想,这百无聊赖祥林嫂,被人们弃在尘芥堆中,看得厌倦陈旧玩物,先前还将形骸露在尘芥里,从活得有趣人们看来,恐怕要怪讶她何以还要存在,现在总算被无常打扫得于干净净。魂灵有无,不知道;然而在现世,则无聊生者不生,即使厌见者不见,为人为
墩鱼翅,元大盘,价廉物美,现在不知增价否?往日同游朋友,虽然已经云散,然而鱼翅是不可不吃,即使只有个……。无论如何,明天决计要走。
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毕竟如所料事,却每每恰如所料起来,所以很恐怕这事也律。果然,特别情形开始。傍晚,竟听到有些人聚在内室里谈话,仿佛议论什事似,但不会,说话声也就止,只有四叔且走而且高声说:
"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个谬种!"
先是诧异,接着是很不安,似乎这话于有关系。试望门外,谁也没有。好容易待到晚饭前他们短工来冲茶,才得打听消息机会。
"刚才,四老爷和谁生气呢?"问。
"还不是和样林嫂?"那短工简捷说。
"祥林嫂?怎?"又赶紧问。
"老。"
"死?"心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色,但他始终没有抬头,所以全不觉。也就镇定自己,接着问:
"什时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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