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寓言小说《美丽新世界》里,没有威士忌,没有香烟,没有非法的海洛因,没有私售的可卡因。人们不得抽烟、饮酒、嗑药,也无处注射d品。一当有人感到沮丧,或心情不快,他只需吞下一两粒名为索玛的化合物。我用索玛这名字来命名一种虚构的药物,因为索玛原本是一种无名的植物(或许是马利筋属植物的酸剂),为古雅利安人所用。他们当时侵入了印度大陆,在其最庄严的一种祭仪上,索玛那令人迷醉的汁液从茎干处渗出,祭司和贵族们就在那精致的典礼的现场,痛饮索玛琼浆。在《吠陀》[1]的颂歌中就曾记载,畅饮索玛者,遍得赐福,其身体转为强壮,其心灵充溢勇气、欢乐、激情,其思想开悟并立刻体验永生的感觉,于此,饮者确信自己必将长生不老。但是这神圣的琼浆也有其缺陷,它其实是一种危险的药物,危险到即使伟大如天神因陀罗[2],也曾因畅饮此物而致病。普通的凡人饮用过量,甚至会一命呜呼。可是,畅饮的感觉是如此超凡脱俗,使人喜悦满怀,并启迪人心,以致饮用索玛变成特权的象征。为获此特权,人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美丽新世界”里的索玛,没有古印度原型索玛一丁点儿的缺陷。服用少量,它能给人带来喜悦;用量过大,又不过使人产生幻觉;如果吃了三粒,不过让人沉睡,醒来又神清气爽。它完全不会产生任何生理和精神的负担。“美丽新世界”里的人服用索玛好比度假,远离阴暗情绪,远离日常生活的种种烦恼,根本不会伤及身体或永久性地破坏身体机能。
在“美丽新世界”里,消费索玛的喜好并非见不得人的勾当,它其实是一种政治制度,是生命、自由、追求幸福的本质,是受到《权利法案》庇护的。不过,它虽然是臣民们不可分割的特权,珍贵无比,却也同时是独裁者军备库中最有力的武器之一。系统性地令个体享受药物,原为的是国家之利益——当然顺便也让个体取乐取乐,这是世界元首们政策中的核心纲要。每日供应定量的索玛,可遏制个人不适、社会骚乱,防止颠覆性观念的扩散。卡尔·马克思曾经宣布,宗教是民众的鸦片。而在“美丽新世界”里,这种情况反转过来,鸦片,准确说是索玛,是民众的宗教。像宗教一样,这种药物有抚慰、补偿民众之力,它可招引另一个更好的世界的幻象,它更能提供民众以希望,加强民众对政权的信仰,并促进民众更加宽容。
一个诗人曾这样写道:
啤酒……远胜弥尔顿之能
它见证上帝之路
引人前往天堂。
读者诸君务必记住,与索玛相比,啤酒作为一种药物是最粗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