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哥俩呀!”天赐折溜子,知道下大雨要没人背着是危险。
“结,完,”四虎子故意学着敌人用语。“少跟耍刺儿;不高兴,背着背着撒手,扔在河里喂王八,才不管什毕业不毕业!上海在哪儿喽,瞎扯臊!”
“那反正,反正,结!”天赐窝回去。
“别长习气,蒜大孩子!”
“你才是蒜,独头蒜,蒜苗!”
“寒蠢”。在学校里买才是真理。看着老黑孩子们啃老玉米,他硬咽唾沫,也不肯接过来吃,他们不懂卫生!在学校里,比上那些有手表,他藐小得很,比上老黑儿女们,他觉出他是不得。
到快毕业,他更觉得不凡。八棱脑袋,据说,还得留级;别人都可以毕业,得文凭。天赐知道毕业不是什难事,他准明白:这四年就那晃晃悠悠过去,他并没有什出奇地方。可是比起八棱脑袋来,他觉得到底他是心中有点玩艺;八棱脑袋算数才得五分!老师说:八棱脑袋设若得十分,就也准他毕业,他偏偏弄个五分。天赐得四十五分呢!况且国文是七十五分!豆细工,他拾别人不要个,也得六十分!他定可以毕业。
连妈妈都尊敬他,快毕业学生!他得要双皮鞋,管带卡子铁杆铅笔,转就出铅,盒十二色!妈妈都答应。妈妈得去看毕业会;爸也得去!叫爸穿上绸子大褂。“爸毕过业吗?”他问妈妈。妈妈不能不说实话:“爸没有上过学校。”天赐有点看不起爸:“爸国文没得过分数!”他点头咂嘴,带着小学毕业生——特别是云城——那种贫样。
他就是不敢惹四虎子。来因为他俩平日感情,二来因为四虎子拿着他短处。
“咱哥俩问你,”他还用着几年前言语,“上海在哪儿?”
“去,边去,不用理!”
“偏理你!”天赐过去抓四虎子痒痒肉,四虎子也不笑。天赐没脸,可是知道四虎子没真生气,也心中承认自己是有点装蒜。他从此不再对四虎子施展学问,表示身分。他得真诚拿四虎子当作朋友。四虎子晓得他切。
真毕业。开毕业会这天,天赐极兴奋。穿上新皮鞋,胸袋上卡住转就出铅笔。走路很用力,为是增高皮鞋响声;可惜拐子脚,两脚尖常往块碰,把鞋尖皮子碰毛两小块。边催妈,边催爸,去
“上海?离天津不远!”
“你不知道,结,完!”
“不知道又怎样呢?”四虎子反攻。
“等拿国文去,”天赐转弯。
“没人爱看你臭国文!问你,下雨时候,谁把你背回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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