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开馆。天赐差不多是整七岁。
人家孩子强。再说,有个先生来帮助她,天赐这点讨厌是定可以改正。牛老者牺牲自己意见,而且热心帮忙去请先生;在这点上,他颇有伟大政治家风度。所以怕太太有时候也是种好训练。
牛老者记得死死,只有“老山东儿”会教馆,不知是怎记下来。见着朋友,他就是这句:“有闲着老山东儿没有,会教书?”
不久,就找着位。真是老山东儿,可是会教书不会,介绍人并没留意。介绍人还以为牛掌柜是找位伙计或跑外先生呢。及至见面,提到教书问题,老山东儿说可以试试,他仿佛还记得幼年间读过小书:眼前字们,他确是很能拿得起来,他曾作过老祥盛先生。提老祥盛,牛老者肃然起敬:
“老祥盛?行,家去见见吧!老祥盛,”这三个字有种魔力,他舍不得放下:“老祥盛老掌柜,孟子冬,现在有八十多岁吧?那样买卖人,现在找不到,找不到!”
王宝斋——前任老祥盛管账先生——附议:孟子冬孟老掌柜那样人确是找不到;他死三四年。
王宝斋有四十多岁,高身量,大眼睛,山东话亮响而缠绵,把“腿儿”等字带上嘟噜,“人儿”轻飘化为“银儿”,是个有声有色山东人。
束脩多少,节礼怎送等等问题,王老师决定不肯说,显出山东礼教与买卖人义气:“你这是怎,牛大哥,都是自己银儿!给多少是多少,给多少是多少;要是嫌少,是个屌!”王老师被情感激动,不自觉说着韵语。
牛老者本来不敢拿主意,就此下台,回家和太太商议。太太有点怀疑王宝斋学问与经验。老者连连声明:“老祥盛管账先生,老祥盛!”太太仔细想:没有经验也好,她正可以连天赐带老师齐训练。于是定局:每年送老师三十块钱束脩,三节各送两块钱礼,把外院堆房收拾出间作宿室,西屋作书房,每天三顿饭——家常饭。
“就是花红少点!”牛老者批评是。
“节礼!”老太太不喜欢商业上名词。“以后再说,教得好就多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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