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就快到!天赐天问四虎子六七次:“还有几天?”
“早着呢,还有三天!”四虎子想给朋友点安慰,可是到底说实话。三天!可怜天赐!“不用怕,下学之后咱们还能练刀玩。是不是?”
这个都没引出天赐笑来。挨板子还有什心程练刀呢!“三天以后,定是八月初?”
“定!”
跑不!两个朋友都默默无言,等着大难临头。天赐所有想象都在活动着:书也许是个小鬼,老师至少是个怪物,专吃小孩,越想越怕,而怕得渺茫;到底不准知道为什,为什给小孩请个怪物来呢?为什必得念书呢?
念书,请老师,不好就打……弄得天赐连饭也不正经吃。什是书呢?牛老太太虽然讲官派,可是牛宅没有什书。牛老者偶尔念念小唱本,主要目是为念几行,眼睛好闭上得快些。本小唱本不定念多少日子,而且不定哪天便用它裹铜板。天赐不晓得书是什东西,更不知道为何要念它。老师这个字也听着耳生,而且可怕——带“老”字东西多数是可怕,如“老东西”,老虎……
他得和四虎子商议番:
“咱哥俩问你干什念书?”
“念好就作官,念不好就挨板子!”
天赐心凉半截。“什是老师呢?”他小眼带出乞怜神气,希望老师是种较比慈善东西。
“就不许咱们玩吗,连好好玩也不许吗?!”天赐小心儿炸开。他直觉知道玩耍是他权利,为什剥夺去呢?为什?
四虎子受激刺,他想起自己幼年来:“你还比强得多呢!你七岁?由六岁就没玩过,捡煤核,拾烂纸,天帮助妈妈作苦工,没有玩时候。八岁,妈妈死。”他楞会儿:“八岁,夏天去卖冰核,冬天卖半空落花生。九岁就去学徒,小刀子铺,天到晚拉风箱;后来又去卖冰核,打小刀子铺跑出来,受不风箱烟和热气——连脚上全是顶着白脓痱子,成片!还挨打呢!十二岁上这儿当碎催,直到如今!你强多!别怕,下学之后,和你玩;不说瞎话!咱哥俩永远是好朋友,是不是?”
天赐得到点安慰。可是进里院,这点安慰又难存在。
“看你还用砖头溜窗户不?
“老师教给你念书,手里拿着板子。”四虎子不能不说实话,虽然很难堪。
天赐不言语,含着眼泪想主意。待半天,他问:“打他行不行呢?”
“不行,他个子大,你打不他。”
“咱哥俩呢,你帮助?”
四虎子非常难过,他没法帮助他朋友;老师是打不得!他摇头,天赐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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