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着急,”五嫂想安慰安慰老五,“倒真心疼你带来那些青韭,也叫火给烧!”
不想说什。过会儿,心中那点火光渐熄,群议如何守岁,乃放炮,吃酒,打牌,天下极太平。
车出站,加速度。风火交响,星花四落,夜黑如漆,车走如长灯,火舌吞吐。二等车但存屋形,火光里实存炭架。火舌左右扑空,似乎很失望,乃前乃后,入三等车。火舌前面,烟为导军,腥臭焦甜。烟到,火到,“火!火!火!”人声忽狂,胆要裂。人多,志昏,有破窗而迟疑不肯跳下,有奔逃,相挤俱仆,有呆坐,欲哭无声,有拾起筐篮……乱,怕,无济于事,火已到面前,到身上,到头顶,哭喊,抱头,拍衣,狂奔,跳车……
火找到新殖民地,物多人多,若狂喜,舌吐出,舌远掷,舌半隐烟中,舌突挺窗外,舌徘徊,舌左右联烧,姿体万端,百舌齐舞;渐成团,为火球,为流星,或滚或飞;又成片,为红为绿,忽暗忽明,随烟爬行,突裂烟成焰,急流若惊浪;吱吱作响,炙人肉,烧毛发;响声渐杂,物落人嚎,呼呼借风成火阵;全车烧起,烟浓火烈,为最惨火葬!
又到站,应停。持签,打灯,收票,站岗,脚行,正站长,副站长,办事员,书记,闲员,都干瞪眼,站上没有救火设备。二等车左右三等车各辆,无人声,无动静,只有清烟缓动,明焰静燃,至为闲适。
据说事后检尸,得五十二具;沿路拾取,跳车而亡者又十人。
元宵节后,调查员到。各方面请客,应酬很忙。三日酒肉,顾不及调查。调查专员又有些私事,理应先办,复延迟三日。宴残事,乃着手调查。
车长无所知,头号金箍帽无所知,二号金箍帽无所知,天津大汉无所知,山东大汉无所知,老五无所知,起火原因不明。各站报告售出票数与所收票数,正相合,恰少六十三张,似与车俱焚,等于所拾尸数。各站俱未售出二等票,二等车必为空车,绝对不能起火。
审问老五,虽无所知,但火起时老五在饭车上,既系二等车看车夫,为何擅离职守,到饭车上去?起火原因虽不明,但擅离职守,罪有当得,开除示惩!
调查专员回衙复命,报告详细,文笔甚佳。
“大年三十歇班,硬还教跟车;妈干不干没多大关系!”老五颤着长脖,对五嫂说,“开除,正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甭着急,离火车还不能吃饭是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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