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巡长怕把事弄僵,赶快说:"当然!当然!你老人家只管放心,大家定和和气气办好这件事。都是多年老邻居,谁还能小瞧谁?冠先生根本也不是那种人!"
晓荷见李四爷来势不善,又听见巡长卖面子话,连连眨巴眼皮。然后,他不卑不亢说:"白巡长,李四爷,并没意思作这个破里长。不过呢,胡同里住着日本朋友,怕别人办事为难,所以才肯出头露面。再说呢,这儿茶水方便,桌儿凳儿也还看得过去,将来哪怕是日本官长来看看咱们这里,咱们办公外总不算太寒伧。纯粹是为全胡同邻居,丝毫没有别意思!李四爷你顾虑很对,很对!在社会上作事,理应打开鼻子说亮话。自己也还要交代几句
白巡长敢说硬话,他以为,背后就必有靠山。他永远不干硬碰硬事。
白巡长可是没有说对,里长并非无公可办。冠晓荷刚刚走,巡长便接到电话,教里长马上切实办理,每家每月须献二斤铁。听完电话,白巡长半天都没说上话来。别他不知道,他可是准知道铜铁是为造枪炮用。日本人拿去北平人铁,还不是去造成枪炮再多杀中国人?假若他还算个中国人,他就不能去执行这个命令。
可是,他是亡国中国人。挣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不敢违抗命令,他挣是日本人钱。
象有块大石头压着他脊背似,他步懒似步,走来找李四爷。
"噢!敢情里长是干这些招骂事情啊?"老人说:"不能干!"
"那可怎办呢?四大爷!"白巡长脑门上出汗。"你老人家要是不出头,邻居们准保不往外交铁,咱们交不上铁,得丢差事,邻居们都得下狱,这是玩吗?""教冠晓荷去呀!"老人绝没有为难白巡长意思,可是事出无奈给朋友个难题。
"无论怎样,无论怎样,"白巡长能说惯道嘴已有点不利落,"你老人家也得帮这个忙!明知道这是混账事,可是,可是……"
看白巡长真着急,老人又不好意思,连连说:"要命!要命!"然后,他叹口气:"走!找冠晓荷去!"
到冠家,李老人决定不便分外客气。见冠晓荷要摆架子,他就交代明白:"冠先生,今天可是为大家事来找你,咱们谁也别摆架子!平日,你出钱,伺候你,没别话可说。今天,咱们都是替大家办事,你不高贵,也不低搭①。是这样呢,愿意帮忙;不这样,也有个小脾气,不管这些闲事!"
交代完,老人坐在沙发上;沙发很软,他又不肯靠住后背,所以晃晃悠悠反觉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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