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梅端来
盆水。瑞宣不顾得洗脸，只草草
擦
把；坐狱使人记住大事，而把洗脸刷牙可以忽略过去。"你吃点什
呢？"韵梅边给老人与婆母倒茶，边问丈夫。她不敢只单纯招呼丈夫，而忽略老人们。她是妻，也是媳妇；媳妇责任似乎比妻更重要。
"随便！"瑞宣肚中确是空虚，可是并不怎热心张罗吃东西，他更需要安睡。
"揪点面片儿吧，薄薄！"天佑太太出主意。等儿媳走出去，她才问瑞宣："你没受委屈啊？"
"还好！"瑞宣勉强笑
瑞宣脸瘦圈儿。三天没刮脸，短，东束西根胡子，给他添些病容。
天佑太太与韵梅也走进来，她们都有肚子话，而找不到话头儿，所以都极关心又极愚傻，看着瑞宣。"小顺儿妈！"老人眼还看着孙子，而向孙媳说："你倒是先给他打点水，泡点茶呀！"
韵梅早就想作点什，可是直到现在才想起来泡茶和打水。她笑下："
简直迷头啦，爷爷！"说完，她很快跑出去。
"给他作点什吃呀！"老人向儿媳说。他愿也把儿媳支出去，好独自占有孙子，说出自己勇敢与伤心来。天佑太太也下厨房。
老人话太多，所以随便就提出句来——话太多时候，是在哪里都可以起头。
"怕他们吗？"老人小眼眯成道缝，把三天前斗争场面从新摆在眼前："？哼！露出胸膛教他们放枪！他们没——敢——打！哈哈！"老人冷笑声。
小顺儿拉爸把，爷儿俩都坐在炕沿上。小妞子立在爸腿中间。他们都静静听着老人指手划脚说。瑞宣摸不清祖父说是什，而只觉得祖父已经变样子。在他记忆中，祖父教训永远是和平，忍气，吃亏，而没有勇敢，大胆，与冒险。现在，老人说露出胸膛教他们放枪！压迫与,bao行大概会使只绵羊也要向前碰头吧？
天佑太太先提着茶壶回来。在公公面前，她不敢坐下。可是，尽管必须立着，她也甘心。她必须多看长子几眼，还有肚子话要对儿子说。
两口热茶喝下去，瑞宣精神振作些。虽然如此，他还是心想去躺下，睡觉。可是，他必须听祖父说完，这是他责任。他责任很多，听祖父说话儿，被日本人捕去，忍受小老鼠戏弄……都是他责任。他是尽责任亡国奴。
好容易等老人把话说完，他知道妈妈必还有大片话要说。可怜妈妈！她脸色黄得象张旧纸，没有点光彩；她眼陷进好深，眼皮是青；她早就该去休息，可是还挣扎着不肯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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