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有两分钟,瑞宣又往外走。迎头碰到刘师傅。刘师傅脸板得很紧,眉皱着点。"祁先生,你要出去?有两句要紧话跟你讲!"他口气表示出来,不论瑞宣有什要紧事,也得先听他说话。
瑞宣把他让进屋里来。
刚坐下,刘师傅就开口,他话好象是早已挤在嘴边上。"祁先生,有件为难事!昨天不是上北海去吗?虽然没给他们耍玩艺,心里可是很不好过!你知道,
—他主张必定铲除旧,树立新。今天他才看清楚,旧,象钱先生所有那套旧,正是种可以革新基础。反之,若把瑞丰改变下,他至多也不过改穿上洋服,象条洋狗而已。有根基可以改造,片荒沙改来改去还是片荒沙!
他愿把这点道理说给钱先生听。他切盼明天可以见到钱先生。
可是,当他次日刚刚要出去时候,他被堵在院中。丁约翰提着两瓶啤酒,必恭必敬挡住瑞宣去路。约翰虔敬与谦卑大概足以感动上帝。"祁先生,"他鞠个短,硬,而十分恭敬躬,"特意请半天假,来给先生道喜!"
瑞宣从心里讨厌约翰,他以为约翰是百年来国耻史活证据——被外国人打怕,而以媚外为荣!他楞在那里,不晓得怎样应付约翰才好。他不愿把客人让进屋里去,他屋子与茶水是招待李四爷,小崔,与孙七爷;而不愿教位活国耻玷污他椅凳与茶杯。
丁约翰低着头,上眼皮挑起,偷偷看瑞宣。他看出瑞宣冷淡,而点没觉得奇怪,他以为瑞宣既能和富善先生平起平坐,那就差不多等于和上帝呼兄唤弟;他是不敢和上帝朋友闹气。"祁先生,您要是忙,就不进屋里去!给您拿来两瓶啤酒,小意思,小意思!"
"不!"瑞宣好容易才找到声音。"不!向来不收礼物!"丁约翰吞着声说:"祁先生!以后诸事还都得求您照应呢!理当孝敬您点小——小意思!"
"告诉你吧,"瑞宣轻易不红脸红起来,"要是能找到别事,决不吃这口洋饭,这没有什可喜,倒真应当哭场,你明白意思?"
丁约翰没明白瑞宣意思,他没法儿明白。他只能想到瑞宣是个最古怪人,有洋事而要哭!"您看!您看!"他找不到话说。
"谢谢你!你拿走吧!"瑞宣心中很难受,他对人没有这样不客气过。
约翰无可如何打转身。瑞宣也往外走。"不送!那不敢当!不敢当!"约翰横拦着瑞宣。瑞宣也不好意思说:"不是送你,是要出门。"瑞宣只好停住脚,立在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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