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兵极细心检查过切人,把手扬,锣鼓又响。把纸钱,好似撒人手有点哆嗦,没有揉好,都三三两两还没分开,就落在老人头上。日本兵笑。那位警察乘着机会走过来,假意作威喊:"你还不滚!留神,下次犯可不能这轻轻饶你!"
老人立起来,看看巡警,看看日本兵,看看自己磕膝。他好象不认识切,呆呆楞在那里。他什也不想,只想过去拧下敌兵头来。辈子,他老承认自己命运不好,所以永远连抱怨老天爷不下雨都觉得不大对。今天他所遇到可并不是老天爷,而是个比他年轻许多小兵。他不服气!人都是人,谁也不应当教谁矮下截,在地上跪着!
"还不走哪?"警察很关心说。
老人用手掌使劲擦擦嘴上花白短胡,咽口气,慢慢往城里走。
他去找瑞宣。进门,他没敢跺脚和拍打身上尘土,他已经不是人,他须去掉切人声势。走到枣树那溜儿,带着哭音,他叫声:"祁大哥!"
,往瓮圈里拖。老人低声问:"怎回事?"
警察用很低声音,在老人耳边说:"不准用咱们钱啦,律用他们!带着咱们钱,有罪!好在你带少,还不至于有多大罪过。得啦,"他指着瓮圈内路旁,"老人家委屈会儿吧!"
"干什?"老人问。
"跪会儿!"
"跪?"老人从警察手中夺出胳臂来。
祁家人全惊,几个声音齐发出来:"常二爷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这大年纪啦,招他捶巴顿,受不!没人笑话你,这是常事!多喒咱们军队打回来,把这群狗养都杀绝。"
"不能跪!"老人挺起胸来。
"可是好意呀,老大爷!论年纪,你和父亲差不多!这总算说到家吧?怕你再挨打!"
老人没主意,日本兵有枪,他自己赤手空拳。即使他肯拚命,马家病人怎办呢?极慢极慢,眼中冒着火,他跪下去。他从手到脚都哆嗦着。除老亲和老天爷,他没向任何人屈过膝。今天,他跪在人马最多瓮圈儿中。他不敢抬头,而把牙咬得山响,热汗顺着脖子往下流。
虽然没抬头,他可是觉得出,行人都没有看他;他耻辱,也是他们;他是他们中间老人。跪大概有分钟吧,过来家送殡,闹丧鼓子乒乒乓乓打得很响。音乐忽然停止。群人都立在他身旁,等着检查。他抬起头来看眼,那些穿孝衣都用眼盯着日本人,沉默而着急,仿佛很怕棺材出不城。他叹口气,对自己说:"连死人也逃不过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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