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只有家有电话人家。那是在葫芦肚里,门前有排得很整齐四棵大柳树,院内有许多树木牛宅。葫芦肚是相当空旷。四围虽然有六七家人家,可没有家建筑与气势能稍稍减去门外荒凉。牛宅是唯体面宅院,但是它也无补于事,因为它既是在西北角上,而且又深深被树木掩藏住——不知道人很不易想到那片树木里还有人家。这所房与其说是宅院,还不如说是别墅或花园——虽然里边并没有精心培养着奇花异草。
牛先生是著名大学教授,学问好,而且心怀恬淡。虽然在这里已住十二三年,可是他几乎跟邻居们全无来往。这也许是他安分守己,无求于人表示,也许是别人看他学识太深而不愿来"献丑"。瑞宣本来有机会和他交往,可是他——瑞宣——因不愿"献丑"而没去递过名片。瑞宣永远愿意从书本上钦佩著者学问,而不肯去拜见著者——他觉得那有点近乎巴结人。
瑞丰常常上牛宅来借电话,瑞宣今天是从牛宅迁来以后第次来到四株柳树底大门里。
老二借电话,而请哥哥说话。电话叫通,蓝先生刚刚出去。
"不过,事情不会就这完吧?"从牛宅出来,老二对大哥说。
极简单,把与东阳争吵经过说遍。他没说东阳为人是好或不好,也没敢给自己举动加上夸大形容;他真害怕,忘记无聊与瞎扯。说完,他手颤动着掏出香烟来,点上支。瑞宣声音低而恳切问:"他也许是昏过去吧?个活人能那容易死掉?"
老二深深吸口烟。"不敢说!"
"这容易,打电话问声就行!"
"怎?"老二现在仿佛把思索责任完全交给大哥,自己不再用点心思。
"打电话找他,"瑞宣和善说明:"他要是真死或是没死,接电话人必定能告诉你。"
"慢慢看吧!"瑞宣不很带劲儿回答。
"那不行吧?看无论怎着,得赶紧另找事,不能再到学校去;蓝小子看不见,也许就忘这件事!""也许!"瑞宣看明白老二是胆小,不敢再到学校去
"他要是没死呢?还得跟他说话?"
"他若没死,接电话人必说:请等等。你就把电话挂上好啦。"
"对!"老二居然笑下,好象只要听从哥哥话,天大祸事都可以化为无有似。
"去,还是你去?"老大问。
"道去好不好?"老二这会儿不愿离开哥哥。在许多原因之中,有个是他暂时还不愿教太太知道这回事。他现在才看清楚:对哥哥是可以无话不说,对太太就不能不有时候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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