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姐姐?她们姐妹俩已经有许多日子没聚过。”
“此事关乎位故友,只问几句话便走。”
“这……旋儿这两日又犯旧脾性,昨天蔡太师次孙蔡小学士邀她去西园赏牡丹,她都推病不肯出来。好在那蔡小学士性格宽柔,向知疼知怜,并没有说什,还差人送来些鲜牡丹。又托话教好好惜护旋儿,莫要损她那娇躯燕骨。陆先生,您先随到后头阁子里坐坐,上去问问,她若不肯下来,也只好赤脚过河——没筏子。”
陆青点头谢过,跟着林妈妈走到后院间阁子里,
雍先天图,那图集合伏羲八卦与文王六十四卦,演化乾坤流变之象。她瞅阵,才扭头问:“这勾勾叉叉,画是些什?”对小眼珠异常黑亮,目光则银针般,直刺过来。陆青并未答言,她撇嘴:“你也不懂,白挂在这里唬人。”老鸨忙摆手阻住她,将她拽到陆青面前:“陆先生,您给相看相看,这女孩儿将来可成得个人物?她样样都好,只是这性儿,小驴子般,叫人心里始终难把稳。”
陆青注视崔旋,崔旋也斜着头,回盯过来,毫不避让。瘦嫩小手还不住抠弹指甲,剥剥响个不住。陆青当时给她判个“反”字,时时逆向人意,事事都求不同。运得巧,技惊世人;行得拙,自伤伤人。
陆青当时还见到,这女孩儿心底里,有股怨痛已生根。正是这怨痛叫她如此反逆难顺,此生怕都难消难宁。他却不好说破。崔旋听他讲解时,先还直冷笑,后来似乎觉察,目光颤,却迅即扭开脸,又去望那墙上先天图。直至离开,都没再看过陆青眼。
过三四年,崔旋以精妙舞技惊动汴京,名列念奴十二娇。她事事都好逆反,慢曲快舞,轻歌重按,更能立在倒置花瓶上,或静伫,或急旋。又只爱穿乌衫黑裙,人都唤她黑燕子。
歌不离舞,十二奴中,她与唱奴李师师最亲近,陆青因此才想到去她那里打问。
崔旋妓馆在朱雀门内曲院西街,原先名叫寻芳馆。她成名之后,改作乌燕阁,那楼阁彩画也尽都涂作黑漆。陆青行至那里,已是掌灯时分。见那黑漆楼檐挂排镶铜黄纱灯笼,配上彩帘锦幡,倒也别具番深沉妩丽之气。
他走进正门,那老鸨正在里头催骂仆人点烛,扭头见是他,忙笑着迎过来:“陆先生?您下仙山、降凡尘?这两年,您闭关锁户,这里女孩儿都没处叫人相看。那些相士眼珠里印全是银字铜文,哪里能瞅清楚人影儿?”
“林妈妈,今日来,是有些事向舞奴讨教。不知是否方便?”
“旋儿?陆先生有什事问她?”
“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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