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以序为渐。若或不能自守,欲有所牵,志有所就,则失渐之道。
——程颐《伊川易传》
王勾押捡起陈豹子丢掉那条白绢,慌忙揣进怀里。
他今年四十出头,是应天府名勾押官,虽名为官,其实只是中阶衙吏,专管批勘财赋文书。正月十八那天早上,他照例去佥厅办公,却见府衙前围许多人。听旁边衙吏说有人烧死在那里,他虽有些纳闷,但各县上报税簿尚未批勘,便没有过去瞧,进到厅里,唤贴司取出润过手那些税簿,坐下来份份勾押。
大宋法条严密,远倍于前朝。各样文书层层叠叠,年年又不停增修数百道诏令律例,各路州更有许多本地俗律旧例。那些为官,茫然来,昏然去,哪里能尽都知悉?因而,全仗他们这些文吏。各县税簿文历发到州里,原本有限日。先到磨算司,限十日;再交审计司,限五日;最后交停厅,限五日批复回县。他们这些州司却早已养成百十年旧例,簿历每到司,先压下,等那些县里公人送纳润手钱,才给批勘,否则便迟延两三月。昨天,王勾押收几笔润手钱,便先来批勘放行这几县簿历。
王勾押入吏职多年,在这应天府广有亲旧,家中又有数百亩地,钱粮从来不愁。虽算不得显贵,却也颇有些势位。他又生性和气,逢人不论高低,点头先奉笑,因而,广得人缘,事事顺手。人都羡他是弥勒万事足,他心里却有丝憾念,觉着活半世,即便再升到孔目、都孔目,也好不到许多,始终只在这应天府地界打转。应天府虽号称南京,比起东京汴梁,却似大犬望虎,终究矮出头。他去过两回汴京,会过些京城衙吏,才见面,未等开口,那些人神情作派间,已罩着股气势,将人盖顶压住,哪里瞧得上他们这些外州府之人。
他心里暗想,若能去京城做几年衙吏,在天子脚下沾些贵气皇威,此生才不算枉过。只是,他始终未寻到路径,这念头只能直搁在心底。
去年,新知州上任。这位知州十二年前便已来应天府任过推官,那时他还只是个分取案牍贴司,只能在佥厅里伺候,推官跟前未曾应答过句话。如今推官回来升任知州,他总算偶尔能借公事应答几句,可知州似乎始终记不得他脸。这期任满,知州必定是去京城升任朝官,若是能得知州赏重,或可求得带携去京城。
只是,常日间只有那些孔目能凑近知州。何况这应天府,士、户、礼、兵、刑、工六案,外加免役案、常平案、开拆司、财赋司、大礼局、国信局、排办司、修造司等,吏人有五百多,哪个不是攥足气力,想在知州眼前舞弄?可里外挤得密林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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