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愿某样物事,便莫要拿它给人。”
“爹……还是不明白。”
“人之好恶千差万别,难有齐同。但所有人有样相同,于己有利,便是好;于己不利,便是不好。你如此,他人也如此,心同此情,情同此理。所谓公道,并非人人所获都得样,而是这心中道理都样。你不愿被人欺,便莫去欺人;不愿被人夺,便莫去夺人,这便是公道。”
“那爱样物事,把它给人,便是公道?”
“也未必。将才就说,人人好恶不同,你爱,别人未必爱,就如你娘爱吃春韭,你却不爱。你娘若强要你吃,你自然不乐意。这里头公道是——你不愿娘强要你吃她爱、你却不爱,你也莫强要娘吃你爱、她却不爱,这便是公道。不过,拿心头所爱给人,即便人不爱,至少起心为善。但若是拿心头所厌给人,这起心便是恶,便是不公道。公道不公道,就在这念起心处。爹不望你有多善多好,只盼你莫要起心为恶。”
何况,人与人、家与家、村与村、乡与乡之间,常常会起争执,每个人都说自己对,这其中道理在哪里?
无事时,王理常常琢磨这些道理,却越想越糊涂,越糊涂便越沮丧。农活里,他最不耐烦是理那些乱麻。每年夏至前十日,麻结穗、花粉如灰时,父亲和两个哥哥紧忙抢时收刈。他和娘在田边拿竹刀削叶劈梢,剥下麻皮,驮回家,用水沤过,在房顶上搭起架子晾晒洁白。再将麻片泡在水中,用手指理丝、拈线,卷成团作经线,挽成绽作纬线。最后,要牵线穿杼,至少得两人,那时妹妹还年幼,便由他来牵线。稍不慎,麻团线绽便会绞乱拧缠作堆,想要理清楚,极耗时耗力。
可和乱麻相比,做人更乱许多,哪里能理得清?理不清,他便不知该如何做人,昏乱沮丧之极时,甚而不愿再做人。实在想不明白,他去问父亲。父亲抬眼望天,想半晌,才慢慢说:“虽然孔夫子说孝是天下第大道,这些年,私下里也琢磨许久,暗自觉着,公道才是天下第大道。”
“公道是啥?”
“公道是人人可行之路,不因高低贵贱贫富而有别。比如村外那条路,这村里不论男女老幼,人人都可走。”
“爹,记住。”
王理果然将父亲这段话牢牢记在心里,说话行事,再不敢轻率,总是要多思量几分,愿不愿,他愿不愿。
这样来,心里多犹豫,说话行事便比旁人迟慢些,人常笑他是老龟。他却在心里掂量:你
“路好说,可做人呢?”
“《论语》有句最好——”
“哪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句话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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