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苛责学业。子弟即便学问不好,将来靠恩荫,也能得个官职。他们日间常听,都是官家今日上朝面色如何,这道诏令该不该封驳,这篇奏折哪句不妥,欧阳永叔公来借哪卷古籍,司马文正公捎什墨,苏东坡先生从杭州托人寄来什茶,王安石万言书如何放肆……因此,他们王氏子弟自幼便视这天下如自家厅堂,从来不忧不惧、不羡不妒,都知道自己日后也会如父祖般,担起这天下之任,尽番该尽之责。
不过,与其他兄弟不同,王盉读书极吃力。篇《论语》《孟子》文章,别人至多三天便能记熟,他却半个月都背不下来。王盉又生性有些好强,看着其他兄弟经书诵得流利、文墨写得俊雅,心里始终过不得。可无论他如何尽力,都难有大长进。那些兄弟也总是明嘲暗讽,又因他这房是侧室所生,便越发轻鄙他,处处都疏远他。王盉心里拧股气,暗暗赌誓,将来恩荫得官职,定要做出些大功业,让那些兄弟也妒妒。
然而,等他年岁渐长,他们王家却已绵延百年,日渐衰微。早先连门客、使从都能得个恩荫官职,到他成人时,这项恩泽已经没。子弟们又只知读书,于营生丝毫不通。京城物昂价贵,诸事拮据,而家口却日益众多,男丁都已上百。族中强些子弟不愿受这拖累,先后搬离故宅,而移居他处,自成门户。剩留这些,更没依仗,家计越来越困窘,先是消减奢费,继而收紧日用,到后来,各房人甚而开始为少分尺绢、多得两升米而争执。
十几年间,家中那香气、光泽便如秋风荡过般消退不见。庭院里处处透出寒意,人人面上也都露着慌忧。王盉心里担忧,想做些什,可自幼生在这翰墨鼎食之家,除那些读不通书,其余更是无所能,只能痛感空生副强壮身躯,却使不出半分力。即便能使上力,他也只是个庶出之子,这族中并没有他说话余地。
那时,王盉已到婚配年纪。原先他们王家论亲,五品以下官户,绝不肯俯就。到王盉,只要略带点官阶,父母便尽力催促媒人去提亲。最终,王盉却只娶到位绢商女儿。这是他们王家百年来头回。王盉自己愧赧之极,大半亲族却竟然羡叹那家数百贯奁资。
成亲之后,家道越发艰难。那时,宰相王旦之孙王震、王古都还官居要职,却相继卷入党争,遭贬黜,先后客死南方。王家自此越发蹶难振。几代先祖曾在拱州襄邑县累年置买些庄田,这京城再住不得,族里只得变卖这祖宅,卖得二十万贯,去襄邑添买百多顷田产,又按户修造六十多座房舍宅院,举族迁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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