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动物,唯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
——欧阳修
黄瓢子早早起来,趁浑家阿菊还在睡,偷偷下床进厨房。
他打开橱柜,最下头排十几只小陶罐,都只有五六寸高,用油纸麻绳封着口子,里头是阿菊酱造姜豉。阿菊厨艺极好,为帮衬黄瓢子团拢人心,她常整办些豉酱、韵姜、芥辣瓜儿,每逢年节,分送给行里帮得到他们人。物虽轻,滋味却胜过街市上卖。黄瓢子心想,白剌剌不好去那几家,便取出五罐豉酱,将自己日常背刷具木箱子腾空,放在里头,盖好盖子,才转身,却见阿菊立在厨房门边,唬他跳。
“你非要去?”阿菊盯着他。
“嗯,这是关人命事,撂不下。正好也把过往恩债都给他们还。”
“唉……也好,各欠各还,落得干净。只是你这双眼从来辨不清盐白矾青,去莫乱张嘴,死没死人这等不吉利话,更莫乱问。若瞅着那几家没事,问过安,就赶紧闭嘴回来。”
“知道。只是去探探,若真没事,哪敢乱张嘴?”黄瓢子笑着过去,捏把阿菊手,阿菊却把甩开。他咧嘴笑笑,这才背着箱子出门,路往北,朝青晖桥走去。
他想先去五彩史家瞧瞧。路上不住琢磨,去史家该说些什。自然不能张嘴就问人宅里是不是有凶事。只好说是寒食清明耽搁,去补问个安。到时再看情形,探探口风。他嘴虽笨,脸又生得瓢子般,却有个好处,眉梢和眼角都朝下弯,下嘴皮略包着上嘴皮,又朝上弯。因此,即便恼怒时,也憨朴朴、笑眯眯。这笨嘴笑脸给他极大便宜,和人搭不上话时,就尽力赔笑,人也难得嫌厌他。何况这回并不是去讨要什,而是去行好事,并不须怕什。
想到自己能帮到五彩史家,他心里尤其畅快。京城彩画行里,他最敬便是大雅史焕章。十几年前蔡京升任宰相,大治门庭宅院。他府中楼阁亭台建成后,招集京城彩画名匠去绘饰,总领头便是史大雅。黄瓢子父亲也被唤去刷饰些边房角墙。那时黄瓢子才七八岁,父亲带着他去开眼界。清晨进蔡府,日出红霞之中,抬头瞧见那宏丽正堂,他顿时惊得嘴合不拢。那哪里是彩绘?简直如几千匹销金宫锦裹成。遍体锦纹煊烂烂,满眼彩饰华耀耀。任椽头栱面上笔花纹,他恐怕辈子都画不出。那时他才明白,为何彩画七门,五彩为王。虽然这天底下赵官家最大,但他私心里,史大雅甚至高过官家。这之后,只要见到史大雅,他都如同元宵灯会在皇城宣德楼下仰见天子般。更何况史大雅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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