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喜听,忙走到尸首旁,弯腰凑近闻闻,唐浪儿身上有些残余酒味,再抓起只手瞧,手指上油油,散出些肉甜香,似乎是蜜烧鸭味道。他便让牛小五带他去昨晚那个地方,两人往东走百余步,牛小五忽然叫道:“是这里!看那酒坛!”
胡小喜朝岸
栈前五只,力夫店前两只,左岸共九只船。还有,米家客店前外头那只船上丢根红头萝卜……”
张用听,大为纳闷,忙问:“红头萝卜?”
“嗯。”张择端却并不诧异,更没回头,继续呓语般念叨,“不过,那只萝卜丢得晚些,不必画进去。梅船上那具棺木下得早,也不必画……”
张用知道这人旦入痴,便是陨石也砸不醒,便拍拍他肩膀,笑着转身回去,见胡小喜诸人都停下来望着他。他翻身上驴,说声“走”,驱驴便下桥。
胡小喜见张用这疯疯癫癫,心里暗暗后悔。
他早就听说张用得疯症,这时看来,那疯症并没消尽,阵极聪敏,阵又顽童般,言语行事全没道理。自己已经累得骨头酸疼,大半夜还跟着他疯癫。
不过他再想,张用虽疯,智识依然远超众人,眼光又极锐利,似乎能看穿人心般,自己那笑癖便被张用眼瞧破、言化解。何况他对这萝卜案似乎极热心,未婚妻朱克柔又牵连进去失踪。跟着他,说不准真能破这案,再辛苦些,也值。
于是他赶到前面带路,起往东行小段路,在月影下认出岸边棵歪柳树,便停下来:“唐浪儿尸首就是在这里发觉。”
今天上午,他跟着程门板起赶到这里时,岸边围着几个人。他大声驱开那几人,过去瞧,岸边是片小草坡,唐浪儿歪着头仰躺在草上,嘴里塞根萝卜,脖颈上道深口子,血流大摊。
胡小喜见围观人中有个挑担后生,认得是卖乳酪牛小五,每天早晚都走这条路,忙向他询问。牛小五似乎巴不得被问,忙红涨着脸、溅着口水大声说:“瞧见!昨天出城时天已经麻黑,走过这里时,先闻见阵酒香肉香,扭头瞧,见两个人坐在黑影里,只瞧见背影,脸没看见。不过,其中个说话还记得,那个人舌头发硬,已经半醉,大声教训另个,说‘你这愚木头,妇人便是要骗,你越骗,她们越心欢。你实诚,她们反倒嫌你呆蠢,没点儿风流性儿’。忙着回家,便没停脚——咦?不对!不是这里,还要往东些!这棵歪柳树最熟,每天挑东西到这里都要歇脚。昨晚是过这棵歪柳,往东走小段才见到那两个人。和这死没干连?”牛小五吓得忙闭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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