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男子伙人难道是拐子?姐姐样貌性情都好,又会织缎,比卖到勾栏里更值价。想到此,宁孔雀顿时慌起来。
虽然自己处处好强,有样却远远及不上姐姐——那温柔性儿。
宁孔雀凡事都耐不住性儿,更受不得丁点气。尤其是织缎胜过姐姐后,更没拘忌。自家织缎,自家养活自家,大半男人年挣银钱,赶不上织半匹缎子,何必要受人气?
自得“宁孔雀”这个名号后,众人也确大都容让她几分,即便官差税吏,因宫里年年都要回买她孔雀缎,对她也颇为和气。不过,这世事似乎总爱与人作对,受不得气,偏生让你避不开气。有些气是恶气,有些气则是善气。宁孔雀受恶气少,遇善气却多。就如她婆母和丈夫,那母子两个,性情都般柔善,处处都畏敬她。可越畏越敬,便越让她气恼。她越恼,那母子便越畏敬。泥涡般,让她陷没进去,乏到极处,却没处着力、没处喊冤。
从小到大,这样冤数也数不清。独有姐姐宁妆花,能明白她这些冤苦。
阿念犯难起来。
“这多间卧房,随意选。”
“不敢睡这里,鬼森森怕人。”
“犄角儿,你跟她睡间房。”
“这不成!”两人起嚷起来。
每回冤到说不出时,她便去寻姐姐,在姐姐怀里哭场。姐姐并不说什,只是轻抚着她,让她尽兴哭,给她抹泪、替她梳头、帮她妆面,把她重新扮得明明丽丽。而后,她又新新鲜鲜去受下场冤、着下回恼,哭着再回姐姐那里……
这些年,她里里外外操持家计,直以为姐姐是在靠着自己。这时慌起来,才忽而发觉:姐姐若没有她,照样织缎,照样安宁过活。她若没姐姐,怕是要像掉进炭火堆里栗子,从里到外,爆个粉碎。想到此,她顿时怔
“有什不成?快去!要睡!”
张用向说睡就睡,眼闭,没刻,便已死般。
宁孔雀站在新宋门外,望着城门洞不断进出人,心顿时凉。
她从虹桥北头甘家面店路打问过来,个卖糕饼老者昨天见到乘轿子、辆太平车进新宋门,那车上罩着黑油布,瞧着方方长长,像是棺木。可这新宋门每天不知进出多少人,旦进城,行人车轿都多,极易混迹,便就难寻。
宁孔雀呆立在城门前,不住寻思。姐姐常年只在屋里织缎,大门都难得出。只有年节,宁孔雀强拖她去看过几回灯、赏过几次春。这些年来,莫说男子,便是妇人,姐姐见过也只有那几个。她没经过什世事,性子又柔懦,自然极易受骗。那年轻男子定谎称爹或托他去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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