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原本是想跟他打问双杨仓那窃案详情。”
“看那位老兄心求死,个字都不愿说。他这桩案子实在太匪夷所思,洪使臣若想知道详情,倒知道些。”
“哦?多谢孙节级!”
“哪里,也是瞧着那位老兄似乎是无辜受难,心里不忍,加上洪使臣与他又是如此故友情重。若能帮上些忙,就再好不过。洪使臣先请坐。”
洪山忙坐到小桌边那把方凳上,屋里只有这只凳子,孙节级便坐到床边,慢慢讲起来:“说起来,刚听到这案子时,根本不信。整整仓军粮,夜之间凭空就不见,哪里会有这样怪事?后来府尹亲自查问,心里好奇,直探听,才知道这事竟是真。那仓里粮全
这水瓢里。”
道士口喝尽瓢里水,笑着递还给他。他瞅着那空瓢,想找见“无”,可越瞅越瞅不见,不由得陷入痴懵中。那道士何时走,都不知道。他就这直定定站着,尽力瞅着,痴许久,直到他娘回来,才唤醒他。
这事他早已忘记,这时却忽然想起来。随即止住哭,心里黯然明白,死便是无。它无处不在,遍满天地。看不见,捉不到,却像张大嘴般,随时追着你,是时候便口吞掉你,连滴血、粒渣都不剩。
他先是无比恐慌,继而无限悲凉,但悲着悲着,忽而想到,被无吞掉,便成无,便不生不死,遍满天地。瞬间,像是日头从地下猛然升起来,他心头豁然开朗,浑身也松绑般,顿时轻松,不由得哈哈笑起来。
“快醒醒!是不是痛得厉害?”是楚家那个仆人凌小七声音。
他睁开眼,见凌小七脸忧急望着自己,不由得咧嘴笑,轻轻说出个字:“无。”
洪山望着老友程得助,说不出话来。
他来开封府大狱探视程得助,本是想打问双杨仓军粮窃案原委,哪知道程得助满怀赴死之心,丝毫不愿洪山去追查这桩事情。程得助虽笑得极坦然,却掩不住满脸苦涩。洪山不知还能说什,只得尽力笑着与程得助告别。转身,眼泪竟滴下来,他怕程得助瞧见,不敢伸手抹泪,只能紧眨几下眼,将泪水挤尽。
那个孙节级在旁边看到,却装作没见,默默陪着洪山穿过过道,离开那昏暗囚牢,起出院子,回到早先那房里。走到内屋门前,孙节级停住脚,低声请洪山先进去换衣裳。洪山关上门后,又忍不住落下两滴泪,他忙用袖子拭净,换回自己那套公服。而后长舒口气,才打开门。
孙节级看到,忙走进来,关好门,望着洪山,眼中透着关切,低声问:“洪使臣来这里,不只是探视老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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