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纪,又是做粗活,怕什?你正当年,该穿得齐整些。快,拿去。”
“先放着吧。”
颜圆忽然有些心酸,眼泪差点涌出,忙抱着那串钱,扭头出门,长呼两口气,把泪水逼回去,顺顺气,这才走去前堂里。他舅舅正在柜子边算账。甥舅两个像是不相识样,个付钱,个收钱,个字都没讲。
出客店,颜圆闷闷走到厢厅,厢长还没来,只有那个跑腿小吏曾小羊坐在旁边条凳上,仰着头,食指塞在鼻孔里,左旋右旋地正在抠鼻屎。见颜圆进来,曾小羊忙收回食指,在衣襟上裹着擦擦,笑着说:“圆子哥,那雷炮尸首还放在后院房里,开封府再没派二道仵作来查验。”
颜圆“嗯”声,没答言。心里却暗想:昨晚去雷家寻雷老汉钱契,钥匙却不对。奇怪,雷老汉身上那串钥匙中竟没有开院门锁,难道之前就被人偷走
舅舅王柄说亲归亲,房子不能白住,这间房每月至少能赁贯钱。看在自己妹妹情分,只收八百文,从他们到十五那天算起。
颜圆听十分气恨,贯钱在苏州郊外能租院宅,何况又是亲舅舅。他父亲颜拾却十分感恩,每月十四都会把房钱准时交上。至于家乡欠那五十多贯债,颜圆想那些债主追不到汴京,不必再管,他父亲颜拾却信佛,说今生债,今生完,不能欠到下辈子给人变牛变猪还。因此,父子两个每月钱,除去食住,全都省下来攒着还债,文钱都不轻动。
颜圆低头看看披在身上那件旧布袍,不由得叹口气,哪天才能像别人那样鲜鲜亮亮过两天?正叹着,忽然听到屋里他父亲唤。他转身进去,屋子很窄,搭两张小竹床,张旧桌子,架旧柜子,墙角堆些破旧杂物。
他父亲坐在床边,刚数完大串铜钱,系好绳子,提起来说:“把这房钱赶紧拿去给舅舅。”
“赶着去厢厅,晚上再给也不迟,钱又没腿,能跑?”
“你舅舅都来催,你去厢厅也得从门前走,难道翻墙出去?”
颜圆只得接过那串钱,沉甸甸抱在怀里,转头要出去,他父亲又说:“这儿还有七百文钱,你拿去买件新衫子,再买双新鞋。你身上这件袍子都磨破,这还是你娘没病那时节,给你裁缝。这是夹衣,天看着热,也穿不得。”
“欠债还缺二十贯吧,这钱忍心花?”
“那债是借,你莫管。来京城三年,你件新衣裳都没添过。整天又在四处干办公事,穿得这样,人瞧着不好,这心里也直都过不得。”
“这件还好好,倒是爹,你该买件新,你这件前后上下,缝补多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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