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愈这才猛然惊醒,抬头见张知县正望着自己,冷着脸尽力压着不快。宋齐愈忙回神起身,双手将那页纸恭恭敬敬递还给旁仆人,而后向张知县躬身作揖,愧谢道:“张大人,请恕晚生唐突失礼。承蒙张大人不弃,垂青于晚生,只是——”宋齐愈抬眼见张知县嘴角微微颤动,脸色越发难看,但这件事不容拖延,必须就此说清,于是他深吸口气,继续言道,“并非晚生愚狂,只是此间有些误会,晚生时也难说清——张五娘小姐并非晚生本欲求娶之人,万望张大人闳德宽恕……”
“你……”张知县脸色变得铁青,说不出话来。
“唉呦呦,这是怎说呢?”薛嫂在边嚷起来。
宋齐愈本还要解释,但知道自己已经伤到张知县家,越解释越添烦,只能满脸愧色,连连作揖。
张知县似乎也知道多说无益,胸脯起伏阵后,转过头,压着怒气,向仆人大声吩咐:“点汤!”
齐愈及薛嫂都有些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张县令只说句“请吃茶”,三人各自端起杯子,低头默默吃茶。
冷半晌,仆人才拿着那张纸从堂后走出来,宋齐愈忙放下杯子,见那仆人将纸递给张县令,张县令读过之后,脸上并无表情,随手将纸还给仆人:“请宋公子看看。”
宋齐愈忙起身从那仆人手中接过那张纸,眼看去,心里沉——笔迹不同!再看张家小姐所填下半阕——
夕楼云暖霞染绯,暮色芳华渐冷。寒眸凄清付流萤。依依杨柳青,淡淡香梦影。
眼扫完,不是莲观原作,宋齐愈冷透全身——张小姐不是莲观。
客来点茶,客去点汤。宋齐愈见张知县下逐客令,忙又拜拜:“晚生拜辞!”
再细看,那纸上字迹虽然也算纤秀,但显然没有多少笔力笔意,至于下半阕《临江仙》,不过般浅愁薄怨,搜拣些纤丽文字,脱不开般仕女文人们造作习气,甚至连平仄都没有顾到,更不必说什意韵情致……
张家小姐绝非莲观!
但莲观最后为何要写那样封信?为何要让他去宁陵提亲?难道莲观和张家小姐是好友?想哄骗宋齐愈娶张家小姐?但她为何要这做?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荒唐?
从小到大,无论见什人,遇什事,他都能从容应对,但那刻,瞪着纸上那庸常文字,心里如同沸水煮雪般,骤冷骤热,上下腾乱。
薛嫂在旁看着不对,忙过来拽拽他衣袖,低声催问:“宋公子,张小姐词填得如何?定不差吧?好歹你说句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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