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衙役站在月台上大喝:“大老爷有令,花溪村人上前!谭公道上前!”
方应物便与谭公道上大堂门外月台,月台上有块石板。精于史料考据方应物很清楚,父母官大老爷审案子时,原告被告就要跪在这块石板上听审。
对于下跪,方应物很不习惯,但他知道,自己若不跪上去,那就是狂悖无礼,藐视县尊。
他心里纠结片刻,入乡随俗,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叹口气,膝盖无可奈何地与石板做次亲密接触。
穿越到古代,就这点最不好,方应物仍觉面子上过不去,只管低垂着头,效仿鸵鸟自欺欺人。
谓样子,谭公道却急,被捆着折腾半天到县衙,再折腾回去计较,他这受苦受罪什时候才到头?万这帮刁民不耐烦,把他宰埋到山沟里,岂不就从此不见天日?
从刚才进县衙大门时,谭公道就低着头,原因就是太丢人现眼,他不想被认出来。再加上他现在蓬头垢面,别人还真没注意到是他。
这时谭公道也顾不得,伸着脖子对门子叫道:“徐老弟!是!烦请你速速通报大老爷去!”
那徐姓门子听到耳熟声音,抬眼细看,认出是谭公道,诧异地从条凳上蹦起来,惊声道:“谭老哥何故如此狼狈!”
“言难尽,快去罢!”
陡然听到耳边有衙役大喝:“堂下那人抬起头来,不得故意欺瞒!”
方专家又记起来,古代审案时,所有被告原告虽然要跪着,但必须抬起头,面朝主审官。因为察言辨色也是审案项重要内容,必须保证主审官时时刻刻看得清下面原告和被告神色变化。
方应物抬起头,大堂内部虽然光线略暗,但种种细节状况仍旧落入他眼中。
公案后汪知县年纪不到四十,留着三缕长须,眉目之间倒也疏朗,国字方脸,很标准官相。看到方应物抬起头,拍案喝道:“堂下何人,报上身世姓名来!”
徐门子再不推脱,扭头向大堂奔去,此时县尊正坐在大堂理事。不多时,徐门子又回到仪门,传话道:“大老爷发话,传你们上堂!”
进仪门,却见甬道正中建着戒石亭,里面石头上赫然刻着“戒石”两个大字。
不用看,方应物也知道石头背面肯定刻着耳熟能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和前世“为人民服务”样,每个衙门都有形式。
绕过戒石亭,便是县衙大堂,县权力象征所在。大堂西为架阁库,东为幕厅,不过与方应物此时关系不大。
今天不是审案日子,但必要排场还是有,两组皂隶手持水火棍,排成两列对面而立,从堂内排到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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