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我之所以把一美元黑邮票给她,原因十分简单。我希望能借此欺瞒她,诱惑她回到我们可以理解的规则之中。世上其他人都遵循这些规则。我居然想收买她,简直是浪费时间——好在并没有太费口舌——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又何尝不是。他心想,几乎可以确定她会把那张一美元邮票烧了。那是张举世无双的精美邮票,在我整个集邮生涯中从未见到它出售,甚至在拍卖会上也没见过。今晚我回家后,她会把灰烬指给我看。也许还会故意留下一角
摩西》[23]的主唱呢。”
“你听仔细了。”巴克曼说,“回家,到书房去,在我那张枫木桌子的中间抽屉里,有一个玻璃纸信封。你会发现一张一美元泛密西西比博览会黑色纪念封[24],正中间轻轻盖了一个注销戳。这是我的私人收藏,现在归你了,我自己再去找别的。快滚。滚回去,去找那张该死的邮票,放到你保险柜中的邮册里,永远保存起来。它是你的了,你把它收好,最好永远也不要再看它一眼。快走吧,让我工作。成吗?”
“老天啊,”艾丽斯眼中闪着光芒,“你从哪儿弄来的?”
“从一个政治犯手里。他当时正被押往强制劳动营。他用邮票换自由。我认为这是个公平交易。你不觉得吗?”
艾丽斯说:“雕版邮票史上最美的作品。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空前绝后。”
“你要还是不要?”他说。
“要。”她离开办公室,向过道走去,“我们明天见。你想让我离开这儿,其实不用给我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本来就打算回家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上床睡几个小时。话说回来,如果你想要我——”
“我想——”巴克曼说,然后把接下来的话闷在了心里:我想让你离开是因为我怕你怕到家了,怕到骨子里,害怕有关你的任何事情,甚至让你离开办公室这个想法,我连这个也怕!
为什么?他扪心自问,艾丽斯正走向办公套间尽头的秘密罪犯升降管道。我和她一起长大,幼年时期就很怕她。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我无法理解她的行为模式,她从来不遵循游戏规则。我们每个人都遵循规则,尽管规则互不相同,但离开规则就无法继续游戏。他琢磨,举例来说,我们绝不会杀一个刚刚帮过自己忙的人。就算在这里,警察局,就算是警察做事,也不会违背这个规则。此外,我们绝不会有意毁坏那些心爱之物。但是艾丽斯,她现在就会回到家里,找到那张一美元黑邮票,用她的雪茄烟点着。我在决定给她之前,就知道她会这么做。我仍在祈祷她最终能从根本上恢复常态,像所有其他人一样正常地打弹子球。
但她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