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明,胡星夜便领着楚瀚来到三家村的祠堂,命他在堂前的青石地板上跪下,三家村的许多子弟都赶来争相观看,指点讪笑。胡星夜先在祖宗牌位前跪拜,之后便当着大家的面,拿木板打了楚瀚二十大板。这回在大伙儿面前,不能如昨夜那样作假,胡星夜只能真打,直打得楚瀚臀上一片青紫,疼痛难忍。楚瀚硬撑着跪在祖宗牌位之前,望着舅舅离去的背影,心中又痛又悲,感到祠堂周围三家子弟讥嘲蔑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狠毒地投射在自己身上。
“我能撑得过去!”楚瀚咬牙心想。他仍隐约记得自己被父母遗弃时的悲哀绝望,也记得被乞丐头子打断左腿时的痛楚惊惶。如果那我都能撑得过去,又怎会撑不过恩人这一顿有违本心的责打?
他臀上的板伤是外伤,虽疼痛却并无大碍,但青石地板出奇地坚硬寒冷,他感到一股难忍的剧痛,寒气直窜入膝盖。在这硬石地上跪个一日,这腿会不会就此废了?他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恨不平之气,无处宣泄,只觉眼眶发热,几乎便要掉下泪来。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当众掉泪,向周围这些豺狼虎豹示弱,只能竭力隐忍着,睁大眼睛向祠堂望去,将龛上的供奉摆设尽收眼底。龛上除了三家列祖列宗的数十块牌位之外,还供着一尊神像,浓眉豹眼,脸容古怪,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
楚瀚记得舅舅曾告诉过他,那神像塑的是“鼓上蚤”时迁。时迁乃是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之一,排在倒数第二位。他出身飞贼,擅长攀援、潜伏和窃盗,曾靠着这些本领为梁山泊立下不少功劳,号称“地贼星”,被后世尊为窃盗一行的始祖。舅舅那时曾咂嘴说道:“这村子禁忌可多了,许多词儿都不能说,祠堂里却光明正大地供着时迁!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楚瀚想着舅舅说这话时的讽刺意味,眼光往神像旁边望去,见挂幅上写着四行诗句: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
形容如怪族行走似飞仙
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
偷营高手客鼓上蚤时迁
楚瀚知道时迁外号“鼓上蚤”是说他身形轻盈得好似一只在鼓上跳跃的跳蚤一般,但是尽管他身手轻灵,飞技不凡,更立下了不少功劳,却始终为梁山泊的其他英雄好汉所瞧不起,一生想洗刷小偷出身,终究未能如愿。楚瀚隐约能猜知舅舅决定洗手时的心境,自己出身市井小绺,若不是遇到了舅舅,很可能一辈子便是个如时迁那般让人瞧不起的偷儿。就算来到了三家村,学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偷窃功夫,什么瓷枕、古琴、双剑、水晶都能轻易取得、手到擒来,却又如何?
楚瀚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但听身周众三家村子弟的窃窃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