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张文纨收回目光,看着陈操之,眉头蹙起,开口道:“操之,你今日来此想说些什?”
陈操之便把昨日在乌衣巷谢府与谢安谈话向陆夫人禀明,没有藻饰,没有虚言,只是如实奉告。
陆夫人张文纨听罢半晌无语,对谢道韫事她原就有些担心,她是担心陈郡谢氏以势压迫陈操之娶谢道韫,吴郡陆氏自卢竦案后声誉受挫,虽然夫君陆纳升任吏部尚书,但与掌握中兵谢安相比,权势稍有不如,而且陈操之与陈郡谢氏关系甚是密切,这从陈操之与谢安之子谢琰分别出任司州长史和司马就可见斑,虽然陆夫人不信陈操之会弃葳蕤而改娶谢道韫,但总难免有些担忧,现在听陈操之说谢安要请求皇帝赐婚,以左右夫人名份让陆葳蕤和谢道韫同嫁陈操之,陆夫人心反而镇定下来。
百花草堂三面遍植各种花卉,年四季花开相继,冬月天气,腊梅、茶花、寒兰、墨兰、还有早开黄蝉兰都绽放吐蕊、花枝摇曳、寒香漠漠随风飘逝,陈操之嗅着这冷沁花香,原本有些浮躁心情神奇地平静下来,他跟着陆府小婢上台阶,脱去麻布履,着白色布袜进到草堂小厅——
小厅轩敞,几案茵席雅致简洁,茅草屋顶房子冬暖夏凉,西南角有高足小铜炉,吐着细细沉香烟篆,坐在茵席上陆葳蕤起身迎过来,轻唤声:“陈郎君——”如水双眸探询地在陈操之脸上转,便即垂下细密睫毛。
陈操之应声,便向陆夫人张文纨施礼,在下首跪坐着,小婢奉上香茶,黑陶茶壶、越瓷青盏,二沸之水泡葛仙茶,陆夫人自去年与陈操之同道进京品尝过那种新奇简约茶艺之后,陆府就完全照搬陈操之饮茶方式——
陆夫人张文纨打量着陈操之,问道:“操之今日来得早,有事否?”
陈操之看眼陆葳蕤,陆葳蕤沉静地望着他,眼神清澈,陈操之道:“张姨、葳蕤,有件要紧事要说,请张姨、葳蕤听说完——”
陆夫人张文纨察觉气氛有异,不自禁地挺直腰肢,说道:“嗯,操之请说。”
陈操之欲言又止,赧然道:“张姨,让先和葳蕤说会话可好?”
陆夫人张文纨心知陈操之将要说定非小事,想必与谢家娘子有关,葳蕤不谙世情,心肠太软,她要为葳蕤作主,不能让葳蕤吃亏,当下道:“葳蕤,你先到园中散步会,有事先与陈郎君说。”
陆葳蕤看看陈操之,又看看继母张文纨,盈盈起身出小厅去——
陆夫人与陈操之起看着陆葳蕤背影,那背影窈窕秀美,行步之际,有难言美妙韵律,仿佛流丽行书款款顿挫,很快转过排冬青树后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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