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将麻纸曲谱摊在膝前,修长十指在膝头按捺拨揉作鼓琴状,忽抬头道:“这似乎是《高山流水》后半段。”
陈操之微笑道:“是也,曲名《流水》,共八节,英台兄且再细品,看与《高山流水》后半段有何不同?”
古琴曲《高山流水》自汉代便已流传,并非伯牙弹给钟子期听原曲,乃是后人托名而作。
谢道韫复低头弹奏无形琴,她蕉叶琴从乌衣巷带来,但上月底回东山就留在庄园里,谢道韫今日未以黄连染手,双手在灯光炭火映照下莹白如玉,右手抹、挑、勾、剔,左手吟、绰、进、退,认真样子真像是蕉叶琴就横在膝上——
半晌,谢道韫舒展十指贴在膝盖上,说道:“这《流水曲》比之《高山
翰音客栈送来是普通麻纸,和华亭陆氏庄园出产上品黄麻纸没法比,较为粗糙,笔倒是不错,是小管狼毫,狼毫聚锋强、弹性足,毫锋与粗疏麻纸接触,撇捺勾勒之际,时有滞涩之感,但书写起来却也别有奇趣——
史载欧阳询不择纸笔,可以任意书写,各尽其妙,但以陈操之体验,质地坚韧纸张可用软毫、质地柔和纸张宜狼毫、短锋不宜写细笔小字、长锋不宜厚重肥圆字体、枯笔作章草飞白为佳、软毫则行楷皆宜,而现在,他是以小管狼毫在粗麻纸上记曲谱,燕乐半字谱弦索谱,灯火摇摇中,残缺汉字、蝌蚪状音符连绵而出……
谢道韫与谢玄围炉对坐,谢玄只顾饮酒,心里暗笑,阿姊与子重单独相处非止日,今夜却硬要拉他起来。嘿嘿,阿姊为官半载,还没忘她自己是女子啊。
谢道韫轻抿盏中新酿山阴酒,感着酒温热和甘甜,眼望陈操之,陈操之笔不停书,忽而又眉头微锁,抬眼望着她,定定看会,又低头书写起来,若不是谢道韫看到陈操之是在写字,还会以为陈操之是在为她画像呢——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不管怎样,只是在这简陋客舍坐着,听北风低啸,感酒香炉暖,谢道韫就已非常欣慰,红泥小炉中炭火不时有轻微裂响,这样气氛真是让人沉醉——
刻时后,陈操之将笔搁在砚台上,双手执着长长麻纸,浏览遍,待墨稍干,笑着对谢道韫道:“这是给英台兄生日礼物,是现在献上,还是明早?”
谢道韫道:“当然是现在,若待到明日,今夜则难眠。”
陈操之便起身至谢道韫身前,将那卷麻纸双手递上,谢道韫接过,细长眸子闪,喜道:“是琴曲!”
陈操之道:“这曲子英台兄定然似曾相识。”
谢玄也雅好音律,善吹三十六管竽,便过来与阿姊连肩并坐,看那曲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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