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本来习惯左手临摹汉隶及钟卫王谢诸体,右手书写他独有《张翰思鲈帖》式行书,而今日突然换手,自然是有考虑,他是第次在墙壁上书写,这就是康有为所说榜书五难第三难——“立身骤变”,难免不适和生疏,站着在墙壁上书写他熟悉书体,正所谓熟以杂生,极易笔力不逮、弄巧成拙,所以他干脆换手,以不甚熟悉左手欧体行书来写这四句禅宗偈言,要生涩就生涩到底,写出来反而有奇倔老丽之姿——
当然,陈操之平时也不是完全没有尝试过换手书写,不然话是不会在这时候草率行事,毕竟身后站着乃是名垂千古“二王”啊。
王羲之、王献之父子都是当世品书家,支道林也精于草隶,见壁二十个大字,三人首先都是欣赏这种新奇书体,支道林随即便被这四句妙含佛理诗偈深深吸引——
这是北派禅宗创始人神秀禅师所作偈言,神秀号称禅宗五祖弘忍座下五百弟子中悬解圆照第,继承弘忍以心为宗传统,弘忍死后,神秀在江陵玉泉寺大开渐悟禅法,声名远播,年八十余入长安开道场,深受女皇武则天崇信,时人誉之为“两京法主,三帝门师”,四海僧俗闻风而至,影响极大,然而自慧能讲究顿悟南派禅宗盛行之后,神秀这四句偈言被认为落下乘,未见本性,不能传五祖弘忍衣钵,但陈操之以为渐悟法门更易于大众,不经苦行,何来彻悟,所以他先写神秀之偈——
支道林正凝神悬想陈操之所书偈语深意,就听围观人众发出小声惊叹:“换右手!”抬眼看时,见陈操之改为右手执长锋紫毫笔,书风亦是变,是王逸少那种委婉含蓄、遒美秀丽《兰亭集序》体行楷,但细辨,却又有陆机《平复帖》质朴老健和率意真趣,可谓博采陆、王之长,《兰亭集序》是行楷,《平复帖》是章草,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书风融会贯通,陈操之是很下番苦功,但让支道林震惊不是陈操之书法,而是陈操之右手写下与先前那首诗偈似是而非另首诗偈:“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物,何处染尘埃。”
对比这两首诗偈,讲究心如止水、即色游玄支道林所受震撼不啻于静夜惊雷,支道林长眉掀动,手里麈尾不住颤抖,显示其内心剧烈思索和动荡——
支道林精研老庄和佛典,善玄言辩难,喜与名士交往,但近年来专务佛典,谢绝各类雅集清谈,心打坐参悟,深思《道行》之品、《慧印》之经,追踪马鸣、蹑影龙树,义应法本,不违实相,著《道行旨归》,将其般若即色宗“色不自有,虽色而空,故曰色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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