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厢,吴师傅坐着,善宝站着,坐着自顾自页页地翻书,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沉默,俩人似没事发生般对峙盏茶工夫,吴师傅才将书合抬眼望他:“倒是好沉稳性子,善宝,你可知道老夫把你留下来做什?”
善宝眼皮不抬,依旧是个低头反省样子:“师傅将学生留下,总有指正教导地方,学生不敢揣测。”
“这时候倒如此谦恭?”吴省兰袖着手道,“那日那样
事上秉,否则真是欲哭无泪。”
“那那文儿……不是你写呀?”福长安有点心虚地转转眼珠子,“那你何必认呢?”
善宝看他眼,轻笑道:“不是事后诸葛,聪明到懂得以‘侍读’后篇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只有课堂上还逗蟋蟀玩不亦乐乎人。”
福长安脸忽然红,药也不拿,起身摔手就跑,到门口才急冲冲地丢下句话:“以后别这瞎好心你!”
善宝和衣靠在塌上,笑意充盈,却未达眼底。
再怎样天璜胄贵,聪明灵巧,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
过三天,善宝腿伤好再去学堂,就见福长安坐在自己位置旁,见他来忙招手道:“等你许久。”善宝在安顺等人诧异目光下坐到他身边,还未开口,福长安就先小声道:“腿还疼?”善宝摇头笑:“你送药甚好,去腐生肌是等。”福长安面带得色:“这个自然。阿玛当年打箭炉役被反贼萨罗奔箭射中大腿,当场折断那箭——血肉里还留着箭头和人拼杀!后来皇上知道就命人八百里加急将药送上前线——据说这药涂管保点疤也不会留!”
说话间吴省兰已经手执戒尺上得台来,善宝忙不做声——当初顶撞师傅是万不得已,如今是不敢再造次。
不料,讲学完毕,吴省兰摘下玳瑁眼镜儿忽然道:“善宝,你留下。”善宝顿时愣,与福长安互看眼,心想这吴师傅名利心虽重人又迂腐,但不至于就如此地记仇啊。
福长安眉拧,搭住他手,骄横地哼声:“他还真欺人太甚!你别怕,有呢!他再欺负大不你咱告御状去!”善宝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眼前这半大孩子,小声道:“还告御状?戏听多吧?真当们有理啊?你先出去,应付来。”福长安还扭着身子要撑义气,被善宝连哄带骗加吓地弄出去,却也不肯走,就在房外徘徊,心里想着若是吴师傅再出什怪招整人,他非冲进去救人不可——绕墙走几圈发现个矮够不着窗户,立即不满地踢跟着小厮家寿脚,家寿连忙趴跪在地,福长安这才踩着他背将窗户纸捅破望里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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