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官场政局如烟,切到头错综复杂、细节遍布,他自知他那惨淡下场定是有人背叛出卖、推波助澜才会造就——他怀疑过同盟党很多人,他怀疑六部,怀疑师兄师弟,怀疑闫玉亮、方明珏,怀疑崔宇甚至怀疑内阁除蔡延外每个人,他怀疑手下每官每吏——可他没有怀疑过邓准。
因为邓准至始至终都不是个官,根本不在这罗绮金汤官场。
邓准是他学生,他在无人选邓准时选邓准,在众人笑邓准时留邓准——他从来只当这学生应是在局外,甚至到他前世生命尽处,他还庆幸过这学生因此得以保全性命……可当朝再世为人,他却发现原来早在这十年之前,这本该在局外与他生死毫无瓜葛学生,竟然已经被姜湛策反成安插在他身边眼线,亏他还待折损千金来为他改命!
若是今日没有晋王姜越发怒戳破此
,旁六斤拿着笤帚跟在家丁们后面,把落在地上茶叶撵着邓准脚跟儿起往外扫,边扫边叫:“董叔叔,还得撒盐呢!省得给家里招不吉利!”
天已入夜,冷风卷起大片雪,在京中长巷里刮得乱而迷眼。叫骂声声中,邓准被狠狠摔在忠义侯府外洒白雪地上,身边散落地碎茶叶子,从此就成只无人再顾丧家犬,终于惊恐地扑爬着回头,放声大喊:“师父……师父——”
“滚吧!”董叔粗嗓子怒吼声,气得径直把手里茶缸都向他摔去——
砰地声碎裂在侧,吓得邓准缩身抱头,待他再敢抬起眼惶然看去时,不远外忠义侯府那乌金大匾下朱红大门已带着这四年中他所有好、坏,嫉羡、渴求,不甘或不舍,在他眼中嘭声关上,徒留门外那两盏依旧幽明黄纸灯笼,还在大风里百无所依地猛摇。
裴钧只觉再难在厅中坐下去。
他刚起身跨出两步,却脚踩翻烧在脚边燃炭铜炉。
铜炉中烧得正炙炭球滚落出来,顷刻将他袍摆丝线燎着,在他恼怒倒退步间,那火苗已迅速爬满他补褂袍摆丝丝彩线——叫他连忙弯腰甩袖扑熄,可饶是如此,这时低头再看,那袍摆上原有圈彩绣祥云却依旧被烧破熏黑,此时只是乌糟糟团。而袍摆边角那几日前才被他补上小小破洞,任凭当初是用多小心针线与藏头缝起来,此时也早同周边衣料齐付诸炬,再瞧不着。
“白他娘补。”裴钧低低暗斥声,边解着褂领盘扣边走回正房,皱着眉把脱掉这身三品衣裳,脑中还浮现出邓准方才尖声指责他时那张蹙眉脸——
竟然是邓准。
背叛他人,竟然会是邓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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