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翦正想说些什么,去被嬴政打断了。
“将军,听闻楚将项燕正往西行军,这一切都是朕的过错,只是秦人无辜,这十年来为了秦国战死疆场的少年将士无辜,到了现在,将军难道真的忍心放弃了我,放弃了这数百万秦人吗?”
嬴政重重地低头行了一礼,天子折腰,不为皇天后土,只为黎民苍生。
王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陛下,老臣年老体弱,愈发昏聩,怕是无法担当重任了,还望陛下另择良将。”
“将军……”
说真的,让嬴政拉下脸承认错误去请王翦出山,这对一位帝王来说的确有些艰难,毕竟是关于颜面的事。余子式心中正斟酌怎么劝两句,接着就听见嬴政拂袖而起平静道:“好,摆驾,即日过去。”
余子式猛地抬头看向嬴政,心中划过一阵敬佩。这认错的爽快态度,这种说道歉就道歉的执行力,看得他心中都热了一瞬,身为大秦中车府令,他立即道:“臣立刻去准备。”
说完他就利落地转身退下。
等余子式退下之后,殿中只剩下嬴政与李斯两人,君王相视无言,许久,嬴政才阴沉着脸色,轻轻说了一句,“熊启,着实不该留的。”
李斯叹了一声,端袖道:“陛下,人心弗测罢了。”
嬴政还欲开口,王翦却是打断了他,慢吞吞道:“陛下若是一定不得已用我,非六十万不可。”
嬴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当初选择李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召集六十万兵马着实是略显艰难。若是在李信兵败之前,镇守三晋的兵马,还有秦国镇守西北胡戎地的兵马,还要加上从燕国撤出的兵马,全部抽过半才能勉强凑个六十万。而如今李信兵败,死了二十万人还要再召集六十万人,那就不是抽过半的事儿,而是倾一国之兵力了。
一国之兵力,交托于一人之手,这
……
嬴政当天就乘坐快车亲自赶赴频阳,到达的时候,正是星河明月清秋夜。老将军正躺在院中乘凉,一身简单青灰布衣,手边摆着张矮小案几。案几上摆着一壶清酿梅子酒,一碟煮野菜,一双竹筷子。
“将军。”嬴政在他面前坐下,阻止了王翦起身行礼。“楚国边境之辱,是我的过错。”
“陛下言重了,胜败本是兵家寻常事。”王翦微微起身,望着帝王轻声安慰道。
嬴政看着那布衣的温和男人,忽然拂袖拱手,行了一礼,“将军,二十万秦人死在了楚国,均是嬴政一人之过。如今听闻楚军一天天向西逼近,更是我一人之过错,若是此战搭进去秦国数百年宗庙社稷,嬴政乃是秦国王室不赦的罪人。五十年老臣心,是朕辜负了将军,是朕辜负了这二十万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