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那不过是皮肉伤,就像你家老母鸡,挨了一笤帚,丢几根毛能叫受伤
他讲:“把它撬了。”
我找到一块石头,用父亲给我的一粒纸包糖交换,唆使矮脚虎去撬。他接过石头,看着天上,想着。想一会儿,扔了石头,对我小声说:“胡司令还要回来的。”
我听见上校在黑暗中笑,“什么狗屁司令,枪都没有摸过,给我当勤务兵都不要。”
矮脚虎对着窗洞问他:“你以前有勤务兵吗?”
他讲:“多的时候有几个,一个给我脸上擦汗,一个给我洗手,一个给我穿鞋子,一个给我洗衣裳。”一边哈哈笑,好像精神蛮好。
再横一杠栓——就是这种门,我们叫排门。天长日久,凹槽日晒雨淋,早坏掉,吃不住木板,只能用钉子钉死。但木板已不齐备,排得稀疏,栅栏一样,小孩子甚至可以侧身钻进去。据说昨晚上校就是撬掉一块木板逃跑的,但两只猫没有配合他,它们被关了两天,肚皮饿得慌,心里大概也烦恼的,不像平时对上校言听计从。隔壁就是食堂,门前有两只泔水桶,到了夜晚这儿是老鼠的天堂,粮仓。两只猫出来后撞见几只老鼠,顿时撒腿去追,把上校的逃跑计划彻底泡了汤,害他受一顿毒打。
啪——!
啪——!
啪——!
正是这个一直盘在我心头的声音引诱我去看上校的,我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伤很严重。
我问:“你受伤了吗?”他的样子好像没有受伤。
他讲:“我打过九十九次仗,打掉的子弹比你吃过的番芋还要多,怎么可能不受伤?我身上全是伤,弹片在我身上作了窠。”
我说:“我是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被打伤。”
他讲:“你看他长那个娘娘相,手上屁劲都没有。”
我说:“可我看见你流血了。”
为防止上校再逃跑,柴屋的横窗已加固,横七竖八钉着十几块簇新的毛竹板,加上原来的老木板,横竖交叉,新老交加,变得十分牢固。屋檐下还悬着一根粗壮的尼龙绳,绳头卷曲,有污渍,兴许是上校的血迹。我们趴在窗台上往里看,什么也看不见,黑乎乎的,像黑洞,看不到底。能闻到一股臭烘烘的气味,扑鼻而来,好像里面有一窝腐烂的死老鼠在兴风作浪。
我们不怕臭,坚持看,反复看,仍旧见不到上校人影。
突然,一声猫叫像个鬼一样钻出来,撕破黑暗,吓得我们从窗前逃开。过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哈欠声,然后好像是有人在叫我。我听出是上校的声音,他一遍遍叫,声音越来越清晰,确实是在叫我。我犹豫又大胆地回到窗前,问他干吗。
他讲:“你进来,把猫领走,交给你爹。”
我说:“门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