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帝搁下手里折子,动容叹息:“延龄啊延龄,事情发生到现在,御案上折子都堆几十本,却只有你是在体谅朕这个做父亲心。
君父君父,他们都见朕是‘君’,却不想,朕也是父。朕当真生大皇子气?不过是气他将近而立,依然识人不清,思虑不全。”
谢琢也动容道:“臣幼时失怙,直羡慕别人有父亲教导。大殿下虽有疏漏,但有陛下在旁,臣欣羡不已。”
文华殿这番对话,不多时便传到大皇子李忱和文远侯罗常耳里。
文远侯坐在椅子上,捋捋胡须:“这个谢延龄不错,有他此番在陛下面前替你周全,你明日再去文华殿前跪上跪,只说有负陛下期望,让陛下百忙之中,还在为你这个不孝子劳心,这事应该就翻篇。”
时,高让脚步轻巧地从殿外进来,回话:“大殿下初时不肯回去,奴婢劝又劝,好歹劝动。”
咸宁帝脸上笑淡下来,转而问谢琢:“此事延龄怎看?”
高让弓着背,也暗暗朝谢琢打量眼。
“父母为子,子孝父母,大殿下不忍陛下辛劳,是为纯孝。若有不妥之处,也是周围下臣引导失当,想来非大殿下本意。”
高让收回视线。
李忱穿着皇子常服,长相肖母,眼睛跟文远侯有几分相似,眼尾都有些微下垂,他仍旧忐忑:“舅舅,这样真能行?还有就是,婉婉父亲可会出事?”
婉婉正是大皇子妃闺名。
“照说做,记得明日在陛下面前,哭得情真意切点。”文远侯喝口茶,“至于你那个岳丈,这次事惹陛下不快,总要有个人担着圣怒。谢延龄已经把你干干净净地捞出来,而你那个岳丈当然不可能没事,但你也放心,最多不过贬官罚俸,出不大事。”
见大皇子仍有犹豫,文远侯放下茶杯,正色道:“殿下,皇子妃可以再娶,岳丈也可以再换,最重要,是要保全你、以及陛下对你喜爱和信任。”
大皇子握握手指,定下心:
陛下问得宽泛,若回答不慎,不小心就会被贴上大皇子派标签,或者被划到对面二皇子那边。
这位谢侍读却将大皇子看京畿守军校场演练这件事,缩到父子亲情范畴中,降低整件事政治意味。
在夸赞大殿下孝顺同时,又指责大皇子派大臣“引导适当”,可谓片叶不沾身,碗水端得平整,表明自己不亲大皇子派、完完全全只效忠陛下立场。
同时,陛下此番发怒,意在警告大皇子谨守本分,没有把事情扩大意向。谢侍读这番话,正好给陛下递台阶。
高让不禁在心里评价:论猜测圣心,这位谢侍读可真是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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