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行至于此,哪怕对岸就在眼前,他也已经疲惫不堪。
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负重渡河者多溺于岸旁。
……
“臣松之案,及汉末,杨彪、京泽负汉室之任,河北全覆而走之中原,中原全覆则走之江夏,江夏不存则出帝而降自死于江水。后人或笑二者迂拙,皆徒劳亡于三江口。不知时局至此,已万无可存之理,杨、京二忠,亦不过吾尽吾心已耳。俗语有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亦可乎?”——《典略》·燕·裴松之注
于江畔,久久不语,而等到回过神来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而眼见着身前崔氏老仆仍在俯首相对,其人不由恳切相询:“老者可有去处?”
“车骑将军无须为老朽劳心。”崔氏老仆缓缓而对。“仆虽区区孑然人,可北面崔氏尚在,且在城中静待,等此地战事平息,自可收拾主人遗物,往归清河老家。”
京泽即刻颔首,却是兀自上船去。
而等到他乘船逆流而上,往归三江口,更是有条不紊,先是给韩锐写信,让袁皇后随身携带,并亲自送后者带着个假子顺江而下与天子汇合。随即,又唤来自己妻子袁氏,带着包括那皇子,也就是吕布遗腹子在内十几个孤儿起,携带封写给故友杜畿书信往北面安陆方向而去——他知道徐公明为人谨慎,又是个军纪极严之人,再加上这封给杜畿书信,自己妻子还有那群收养孤儿在彼处绝不会出错。
等到切妥当,其人又等三日,约莫着妻子、天子行人都已经来不及追索,这才发信给上游沙羡韩义公处,让后者顺江而下,来接管汉室朝廷最后支兵马。
而信函发出以后,当日晚间,京有喜复又释放执金吾李邵,将兵符军令应委之,然后仿效崔琰那般,行船江心,饮酒之后,从容着甲投江,去不回。
没有与李邵促膝长谈,不是对方不配什,而是没必要。
至于寻死理由嘛,太多太多……譬如之前为那个孩子对汉室、对燕国双重负罪感;譬如做这久间谍,回去坦露身份只会成为史书笑柄;譬如想用自己死换来燕公对小天子与‘皇子’饶恕,这点京泽相信公孙珣定会懂,也定会同意。
但是,这些理由也都不是理由,真要腆着脸活下去,还是能活。最主要个理由,却还是崔琰说更透彻些——人生如行路,而乱世却更艰难,宛如负重渡河。
而所负道德、伦理、利益、价值、性命、人心、功业,这些东西对于天赋并不是很出色、性格也有些幼稚京泽而言未免太过沉重,而他偏偏不自量力,想要多负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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