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太今后要花好几十年,逐渐成为神明寄宿的要石。他已经不是现世的我们能够接触的对象了。」
老先生有如宣告般这么说,
「昨天我从这扇窗户也看到了蚯蚓。我也想要奔到现场,可是这副老骨头不肯听话。」
「那个,所以──」
我凑近老先生的枕边,说出我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我想要知道进入常世的方法!」
「……为什么?」
我慌慌张张地说。原来他不是在睡觉,或者也可能是因为我进来而被吵醒的。
「那个,我听草太说,他的爷爷住院了,所以就──」
「哦……」
老先生发出不知是回应或叹息的声音,缓缓张开眼睛。他盯着天花板片刻之后,很缓慢地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你是被卷入的吗?」
施力,在细微的阻力之后,门就顺畅地打开了。
***
病房内光线昏暗,医院特有的气味变得更加浓郁。
酒精消毒药、洗过的床单、礼貌性的花束、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的人类体味──在这些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当中,可以听见生理监视器「哔、哔……」的规律电子音低声鸣响。
双人房靠外侧的床位是空的。在里面靠窗边的床上,躺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病人。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宗像老先生──草太的爷爷。
「呃……」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去救草太!」
「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
他的声音果然跟草太有点像,温和而文静。注视着我的眼睛和草太一样微微偏蓝,不过白眼球上的血管却呈现鲜明的红色。
「我的孙子怎么了?」
「啊……」我不禁低下头。「他变成要石,到了常世……」
「……这样啊。」
老先生以不带感情、宛若气息般的声音喃喃地说。他转动整个头部,把视线投向半开的窗帘。
他们长得非常像。笔挺的鼻梁、俊美的额头形状,以及朝着下方的长睫毛──至今仍旧烙印在我脑海中的草太的美貌,和这个老人的脸像是同一个模子打出来的。然而草太具备的那种坚强的生命力,却好像完全从老人身上抽走了。老人脸上刻印着很深的皱纹,脸色像纸张一般苍白。在枕边扩散成扇形的长发、脸上的眉毛和睫毛都是雪白的。左手食指上戴了一个像夹子的小机械,手背上浮现的细血管也几乎没有颜色。从病人服露出来的脖子和锁骨彷佛可以积水般深深凹陷。躺在床上静静睡觉的老人,让我联想到受重伤而奄奄一息的大型野生动物。
这时我突然听见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
「──草太失败了吧?」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宗像老先生闭着眼睛在说话。
「很、很抱歉,擅自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