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和章惇两人——甚至包括王旁——对医理都有所解。中风后遗症既然到瘫痪和失语程度,那病人本身,基本上也就能拖上年半载而已。而且延安郡王才五岁,就算天子还能再多活两年,也撑不到赵佣长大成人,太后垂帘便是必然。
王安石和章惇都沉默下去,王旁忽而开口道:“玉昆事,要不要通知下妹妹那边?”
“应该会有人通知。”章惇说着,想想,又道,“不过还是再派个人去说下比较好。”
……
送走前来报信名小黄门,得知韩冈将会留宿宫中,王旖便是副忧心
皇都不给面子,如今权柄入其手中,又岂会息事宁人,镇之以静?
“新法之功,世所共睹,难道还能废?”王旁强调道,“那时国事必然败坏!”
“旧党怨恨不在法度上,而是他们直被压着不得上台。要是他们在乎国事败坏,当年国用入不敷出,亏空至千万贯时候就不会只顾着拆台。等司马君实之辈纷纷粉墨登场,就算恢复旧法中有何差错,只要全都推到相公和新法上就行。”
“司马君实不是这样人。”王安石摇头道,“以他性格,若是他入居东府,新法纵然会废,也不至于诿过与人。”沉吟下,他补充道:“而且免役法应该不会动……当年司马君实可是写过变衙前役为雇役札子。”
章惇难以苟同地摇摇头,实在太天真。纵然司马光曾是王安石好友,而且司马光人品也深得王安石认同,但毕竟自当年割席断交之后已经是十三年过去,司马光和王安石两人也从不惑之年走过知天命年纪,已经是在花甲之年上下,怎还能以旧时眼光看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十三年?只能看见旧时友人施展抱负,纵然两起两落,但天下由此改变。洛阳司马光,又怎可能还能保持住当年心境?
名朝臣最宝贵也最能有所成就十余年时光,消耗在洛阳城故纸堆中,对于名有能力、有想法士大夫来说,这个仇怨比杀他还要重上许多。就章惇而言,生不能就五鼎食,死亦要以五鼎烹,在故纸堆中消磨时间,他宁死也是不会甘心。
看得出章惇不以为然,王安石又暗暗叹,强打起精神:“现在说这些也有些多。说不定天子吉人天相,很快就能康复。”
说罢,还轻笑两声,只是笑声中只有沉重。
章惇板着脸,天子康复,那是韩冈都不敢保证事啊。纵是药王弟子,也只敢说不日能开口而已。何况医者在病家面前讳言病、死二事,就算是病人活不过冬天,也只会曲言道若是到春天,便不会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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