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时能与王安石做棋友,见识自不差。听到隐含杀机“道德”三个字,眼前便是片金戈铁马,耳畔也仿佛有鼓角齐鸣。这部书果真是为压制干儒门别传。
王安石和李叔时边聊边下棋,太阳在天空中点点地移位,渐渐落在王安石身上。
见王安石大半个身子都笼罩在依然炽烈阳光下,而他带在身边才十岁出头小伴当又蹲在地上看蚂蚁,李叔时咳嗽声,提议道:“相公,不如换个地方吧。”
王安石安坐于青石之上,不动如山,毫不在意,“由他去,来生转世做牛,须得日头里耕田。”见李叔时有些迟疑,催促道,“快下啊,别耽搁,老夫这盘可是要赢。”
竹
。王安石身道袍,对面又是个老道,两人都是木簪芒鞋,身上看不到任何饰品,看起来就是两个普通道人——应该说是穷道士——在路边下棋。
山林下道路时有行人往来,从他们身边经过,最多也就瞥上眼两眼,都没人注意到坐在道边石头上,有人是曾经执掌天下政务、权势赫赫名相。
“前些天怎不见相公出来?可是贵体有恙?”李叔时在棋盘上落子,随口问道。
王安石专注着棋盘上黑子白子,漫不经心地回道:“病倒没有,困于文牍而已。”
李叔时抬起头:“是相公这几年在写那本书?”王安石这几年直在琢磨着训诂字义,这点李叔时与其下棋聊天时多多少少也听些。
“已定名做《字说》。”王安石点点头,随手落子。
其实《字说》这个书名王安石很早就确定下来,脱胎于《说文解字》,在跟亲友交流时候,因为尚未成书,却是没有公开将书名附上。依照书名来看虽说是解字,但内容却多为训诂,又兼论音韵,儒门小学中文字、音韵、训诂三个门类却占全。不过小学本是体,皆是经学之本,提到其中个,就少不带出其他两个。
早在英宗仍在位时,王安石就开始撰写本书,到年前才有初稿。他将初稿分抄寄给几个功底深厚亲友,让他们品鉴指正。他人回信皆说好,可就是二女婿最不客气,直接就说是刻舟求剑。可也多亏韩冈那个好女婿,让王安石对《字说》几处不合人意地方也做些修改。这回《字说》出,新学根基也就稳下来。
李叔时闻言拱拱手,“哦!那可真是可喜可贺!相公才学冠绝当世。《字说》出,先儒传注当让出头。”
“岂是欲与先贤争列?不过是为正本清源罢。”王安石道,“先王患天下后世失其法,故三岁同。同者,所以道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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