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在泥土路上碾过,留下两行浅浅深深辙印,将绿呢轿车拉向前进,京师惯常臭气臊气阵阵袭来。曾国藩只觉得胸中作呕,头脑发胀,进京途中重新振作精神,被眼前景象打得七零八落。他痛苦地自问:辛辛苦苦与长毛、捻军搏斗十七年,难道保下来竟是这样座江河日下京城?这样批庸碌荒唐官吏?
穿过繁华而杂乱大街小巷,曾国藩行寓居东安门外金鱼胡同贤良寺。早有吏部*员禀报两宫
“涤翁,念几首《剪梅》给你听听,据说是个江南才子写,专为中外大官们画像。”
周寿昌摇头晃脑地吟起来——
仕途钻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丰。
莫谈时事逞英雄,味圆融,味谦恭。
大臣经济在从容,莫显奇功,莫说精忠。
寿昌笑起来,“现在京师最看重就是优童,比们这些翰林学士身价都高。达官贵人、豪门公子挟带个色艺俱佳优童赴酒楼,桌酒花二三百两银子,这种事在京师不算新闻。优童之居,拟于豪门贵族。其厅堂陈设光耀夺目,锦幕纱橱,琼筵玉几,结翠凝珠,如临春阁,如结绮楼,神仙见都要吃惊。”
“京师风气,竟然败坏到这等地步!”曾国藩很愤慨。
轿车进入拉冰胡同,座大官府第门前车马堵塞,贺客络绎,鞭炮声不断。曾国藩依稀记得,这是前工部尚书寿元家。
“寿元还健在吗?他家今天是祝寿还是娶媳妇?”曾国藩小声地问周寿昌。
“寿元活得很硬朗。他家今天喜庆知道,不是祝寿,也非娶亲。”周寿昌是个几十年京师通,他什都知道。
万般人事要朦胧,驳也无庸,议也无庸。
八方无事岁年丰,国运方隆,官运方通。
大家襄赞要和衷,好也弥缝,歹也弥逢。
无灾无难到三公,妻受荣封,子荫郎中。
流芳身后更无穷,不谥文忠,便谥文恭。
“那又是干什?”
“这件喜事,你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寿元已蒙喇嘛高僧开恩,答应在他死后,把他额骨琢为念珠。”周寿昌神秘地笑笑。
“什?”曾国藩惊得几乎要从轿车里站起来。他好歹也在京师呆过十三四年,过去从未听过有这等怪事。
“涤翁,你刚进京,还不清楚,这些年京师怪事多得出奇。好比这件事,怎也不能理解。信喇嘛教人都说,若死后额骨琢成念珠,为高僧佩戴,其魂便长依佛门。高僧从不答应世人要求,旦答应,求者就好比乍膺九锡,人人祝贺。寿元因作过尚书,又加之对喇嘛礼之甚恭,才能得此殊荣。”
“京中大官们怎都这样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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