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问。”赵烈文高兴起来,“金陵人都说,这秦淮歌舞是金陵城的象征,没有秦淮歌舞,金陵就不算金陵了。我的朋友也这样对我说。就冲他这句话,我犯了大人的禁忌,在秦淮河上听了半天曲子。”
“上秦淮河听曲子不算犯忌。”曾国藩捋着长须,若有所思,声音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
“什么?大人说不犯忌!”赵烈文简直怀疑耳朵听错了。
“惠甫,你大致说说,秦淮河两岸现在情形如何。”
“是。”赵烈文乐得手舞足蹈,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秦淮歌舞这十多年来,因长毛的禁止而绝迹了。又因这次攻城,战火猛烈,秦淮河两岸楼房也焚毁多半。刚进金陵的那半个月,秦淮河依旧是条死河,两岸黑灯瞎火,没有一点生气。慢慢地,过去操此业的人又回来了,在两岸修楼建房,造船漆桨,据说做的多是吉字营弟兄的生意。”赵烈文偷眼看了看曾国藩,只见他脸上并无反感之色,便又乘着兴致继续说下去,“这一个多月来,秦淮河两岸与河面上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从聚宝门到通济门一带,游客天天增多,房屋也三成恢复两成,尤其是桃叶渡更是热闹,酒楼妓馆一座接一座,卖小吃小玩意儿的叫声喧天。入夜则
,就埋在今日这几句打油诗里。”
赵烈文听了悚然变色,知曾国藩这番教导用心深长,便恳切地说:“是卑职不对,卑职阅世太浅,险些惹了祸,今后再不敢了。”
“明天他一定会做出一副讨教的样子,来接受我对他的称赞,然后再把我的话拿出去四处吹嘘。我早知他的用意,心中虽极不情愿,但又不能得罪他,我要靠这班人来争取江南士子呀!可惜,我明天不能在这页纸上批字了,只得另写。”
“都怪卑职见识浅陋。”赵烈文心中惭愧。
“惠甫。”过一会,曾国藩又问,“今下午四处寻你不见,你到哪里去了?”
“卑职访一个朋友去了。”赵烈文答,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阵轻红。曾国藩盯着他的脸,看出了这一丝小小的变化,微笑道:“我看你不是去访友,而是去寻欢去了吧!”
“中堂明察。”赵烈文忖度曾国藩已经知道,便红着脸承认,“卑职今下午跟一个朋友到秦淮河上听曲子去了。卑职今后再不去了。”说完低下头等着训斥,他知道曾国藩素来恨听曲狎妓的文人。
“秦淮河上又有人在唱曲子了?”
谁知曾国藩非但没有训斥,反而面有喜色。赵烈文很奇怪,答话的兴致提高了:“早就有了,近半个月来更热闹,老金陵人都说,只要再有半年安宁日子,秦淮歌舞就可以与咸丰二年之前相比了。”
“金陵人对此看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