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举起铜爵:“非兄入秦,鲲鹏之志得偿也!干!”
韩非没有说话,气猛然饮干。不待侍女动手,也不理会韩王,自己抱起酒坛咕咚咚斟满大爵又咕咚咚饮下。如是者三爵饮干,韩非长长叹,看得韩安眼,拱手大步出亭。韩安面红耳赤,连忙赶上官道。韩非却连回望眼也没有,嘭地跺脚,那辆笨重铁车已经咣当
。
“有!”
“老式韩车?”
“有!”
“好。韩非入秦。”
韩安实在没有料到,韩非答应得如此利落。当夜兴冲冲回宫,韩安立即下令少府、典衣、典冠少府,韩官,掌国君私库。典衣,掌国君服饰。典冠,掌国君冠冕。三署合力置备韩非车马衣饰。幸得韩国前代多有节用之君,老式物事多有存储,日之间便整顿齐备。验看之时,少府却低声嘟哝句,又不是特使,如此老韩气象不是引火烧身?韩安猛然醒悟,心下大是忐忑不安,遂连夜去见韩非,说老式衣车太过破旧有损公子气度。韩非却只冷冷句,非韩衣韩车,不入秦!韩安只恐韩非借故拒绝,只好连连点头去。
三日之后,韩安在新郑郊亭隆重地为韩非举行饯行礼。
卯时,清晨太阳跃出遥远地平,照亮苍茫大平原。辆奇特轺车辚辚独行,从新郑西门缓缓地出来。这是韩国独有而战国之世已经很难见到生铁轺车:车身灰黑粗糙,毫无青铜轺车典雅高贵;生铁伞盖粗壮憨朴,恍如顶丑陋锅盖扣着小小车厢。韩国有天下最大宜阳铁山,韩人先祖节用奋发,便以生铁替代本国稀缺青铜造车,虽嫌粗朴,却是韩国时奋发之象征。丑陋铁片伞盖下挺身站着枯瘦高大韩非,头戴顶八寸白竹冠,身穿似蓝非蓝似黑非黑领粗麻大袍,与身锦绣韩王人马几成古今之别。这般服饰,是最以节用闻名诸侯韩昭侯独创,也是老韩国奋发岁月痕迹之。如今韩非此车此衣而来,煌煌朝阳之下,直是个作古先人复活。
秦国特使姚贾已经早早等候在道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奇特轺车,丝毫看不出好恶之情。郊亭外韩王安大觉刺眼,眉头皱成团,偷偷瞄得姚贾眼,见这个倨傲秦使并无特异怒色,这才快步迎过来。姚贾微微笑,也跟着迎过来。
刮木嘎吱刺耳,笨重生铁轺车终于咣当停稳。韩非下车,对要来殷殷搀扶姚贾冷冷瞥,大袖挥径自走进石亭。韩安尴尬地对姚贾笑,作势请姚贾入亭。姚贾却拱手爽朗道:“韩子离国,故人饯行,姚贾不宜,韩王自请可也。”韩安做出无奈笑,只好个人走进清冷石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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