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而能身全,名士之大德也!”蔡泽词锋大展,“功成身死,是为小德。无功身全,是为无德。恶行遗臭,等而下之。大丈夫建功立业,当以全身而终为上。功成身死,人生至境之泰半,与贤哲极致相去甚远,不足效法也!”
“以鲲鹏高见,五百年来何人大德当
,站在门厅便是阵大笑:“应侯何在?燕山蔡泽来也!”径自摇着奇特罗圈步悠悠然进两厢灯火之中。方入第三进大庭院,却有阵笑声从迎面风灯摇曳处飘过来:“未飞先振翼,声闻三千里,必是燕山鸿鹄来也!”随着笑声,便见人布衣散发大步走到面前。蔡泽便是拱手高声道:“其翼若垂天之云,不振焉得高飞?”范睢不禁哈哈大笑:“惊世大言,天下无出其右也!”蔡泽却突然呵呵笑:“岂敢岂敢,原是在下心虚,大言壮胆而已。”范雎揶揄笑道:“老夫赞为鸿鹄,足下竟自认北溟鲲鹏,惊乍,果是游说有术也。”蔡泽这才肃然躬:“不敢班门弄斧,在下原是为进言丞相而来。”范雎虚手扶笑道:“既是有备而来,厅中说话。”
进得厅中,范雎吩咐女仆煮茶。蔡泽耸鼻头笑道:“秦有太山,这茶香算得纯正。”范雎便道:“饮得太茶,差强便是秦人。”蔡泽大摇其头:“未必未必,在下便是咥得肥羊炖,也还是燕人个。”范雎笑道:“做得秦国事,便是秦国人,何在乎咥羊吃茶?”蔡泽又是大摇其头:“未必未必。应侯为秦做事十余年,莫非便是秦人?”说话间女仆便将热腾腾茶水捧上来,范雎扬手个虚请,便悠然笑道:“先生左右遮挡,看来是有话在心不吐不快也。有何说辞,老夫洗耳恭听。”
蔡泽对着大陶杯冒出腾腾茶气深深地做个吐纳,方才悠然笑道:“应侯天下大器,何以见事却如此迟缓?”见范睢只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便又是笑,“天有四时,人有代谢。功成者退,后来者进,君以为然否?”
范雎鼻头哼声,却还是没有说话。
“身强体健,心境高远,当是名士人生,应侯以为然否?”
“……”
“建功立业,千秋传颂,终其天年而无晚灾,可是人生善事?”
“……”
蔡泽大是尴尬,终于不甘这种有问无答自说自话,细长手指叩着座案便是泻直下:“五百年来,天下强国之功臣莫过于越之文仲、楚之吴起、秦之商鞅。然三人皆功成惨死,余恨悠悠。细究三人政行,皆是建功之才有余,立身之道不足也。虽有功业刻于史书,却终无大德流传后世,诚为憾事也。”
“足下鲲鹏高远,却以何为传世大德?”范睢揶揄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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