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步亭果然念着古人诗句开头:“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次念完这首诗他没像往常那样停住,留点时间让儿子静静地琢磨后再说话,而是接着说:“李贺这首诗,这几天反复看好些遍,千多年,怎看怎觉得他像是为今天写。尤其那句‘半卷红旗临易水’,怎看怎像**党军队打到保定。接下来打哪儿呢?自然是北平。管着银行,知道蒋先生筑不黄金台。傅作义会为他死守北平吗?就是愿意死守,又能够守得住吗?昨天事是怎闹起来?那多人真都是**党?没有饭吃,没有书读,贪还要贪,窟窿大补不就将东北
谢培东非常认真地听着,又像在非常认真地想着,始终是脸匪夷所思神态,不时用几乎看不出动作幅度微摇着头。
方步亭其实也就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罢。他也知道直兼任银行襄理这个妹夫,在金融运作上是把好手,但说到政治,此人直迟钝。真正能做商量,便只有等自己那个小儿子方孟韦。
墙边大座钟敲十下,方孟韦声音这才终于在门外传来。
“父亲。”方孟韦每次到洋楼二层父亲起居兼办公要室门边都要先叫,等父亲唤他才能进门。
方步亭立刻对谢培东说:“你继续跟南京方面联系,只问崔中石去哪些地方,见哪些人,说什,都做什。”这时才对门外方孟韦说道,“进来吧。”
方孟韦直等谢培东走出来,在门边又礼貌地叫声“姑爹”,这才走进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7月炎日,望着儿子依然身笔挺装束,满脸渗汗,方步亭亲自走到直盛有盆干净清水洗脸架前,拿起架上那块雪白毛巾在水里浸湿又拧干,这才向儿子递去:“擦擦汗。”
多少年默契,每当父亲对自己表示关爱时,方孟韦都是默默等着接受,这时快步走过去双手接过毛巾,解开衣领上风纪扣,认真地把脸上汗擦,又把毛巾还给父亲。待父亲将毛巾在脸盆里搓洗拧干搭好空当,他已经给父亲那把紫砂茶壶里续上水,双手递过去。
方步亭接过茶壶却没喝,走到桌边坐下来,沉默在那里没有说话。
每当这般情景,方孟韦就知道父亲有更深话要对自己说,而且定又会像打小以来样,先念首古人诗——“不学诗,无以言”,多少代便是方家训子方式——方孟韦轻轻走到父亲背后,在他肩背上按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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