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凌晨离开医院的茂井诚治,隔了一天之后,在三号下午回到了医院。他原本说雪停了就回来,但二号早上明明已经放晴了,他却没回医院,就这样连着三晚待在外面。期间,护士们照顾千代,疲于奔命。虽说千代没有意识,但一天却免不了得喂三次饭,尿布也要换,一天至少要给她翻三次身,此外还有换睡衣、在她睡觉时把她绑好的活儿。今天,千代有点儿腹泻的症状,污物浸透了垫在身下的塑料布,把床单也弄脏了。过年放假期间,值白班的护士一共三个人,要照顾五十多个病人并不容易,不可能专门看着千代一个人。
护士长过来告诉我,诚治已经回来了。她带着一丝兴奋说:“那人大概都不记得陪护是自己的事了。就因为要陪护病人,他才不用出去工作,国家还给他发钱。我看他是打算忘掉自己的职责,在医院过游手好闲的日子。这种时候,希望您能严厉地训斥他一下。要是再放任不管,他就只知道偷懒了。”护士长一口气说完这些,接着又说,“从今以后,我们深夜也要把后门关着。我问过了,他好像就是从后门逃跑的。”
听着护士长的话,我感觉自己似乎受到了训斥。除夕夜间,其实该说是元旦的凌晨,我就是从后门离开回的家。之前,护士问过我关不关后门,我说让她把门开着。如果诚治是从后门逃走的,那我可能就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了。
深夜开着后门好像确实有点儿问题,之前就有没付住院费的病人趁着深夜从后门逃走。护士长要关后门,我没有意见。虽说这样一来回公寓的路就变远了,但也只是多出五六十米而已。见我点头,护士长又趁势说:“诚治现在就在病房,您是马上过去呢,还是把他叫到这里来呢?”病房里除了诚治的妻子,还住着村上里。我不好当着她的面斥责诚治,最后决定让诚治到医务室来。
下午三点,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的防雪林那头垂落了。今天放晴了一整天,简直快令人忘了元旦时下个不停的大雪。倾斜的日光中,大叶桂樱的枝梢根根分明。我抽着烟看向窗外,这时护士长敲了敲门,身后跟着茂井诚治。
“进来吧。”护士长说完,就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诚治,“听好了,医生现在非常生气,你要好好道歉,保证不会再犯,并请医生原谅你。”她又向我施了一礼:“拜托您了。”随即离开了医务室。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诚治两个人。我再次看向诚治,他垂头站在昏暗的房间里,身上穿着褐色的毛衣和厚实的黑裤子,右膝附近泛着污垢的油光。他剃着光头,肩膀很宽,或许是因为身体略朝下弓着,两只胳膊看起来比一般人要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