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里一水法国小说和《小山》《乐章》《漱玉》《饮水》之类慢词。大多是服装。
“都看过了?”我问她。
“没有,买来怕涨价的。”
“《包法利夫人》看了吗?”
“翻过。”
“你是不是总这样看人?”
“对自己感兴趣的。”
“这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你也喜欢很多人是不是?”
爹爹、哥哥、弟弟、外甥,就仿佛水兑上泥,就成了泥汤子。
这才看见她换上的衣服,背带裤,白底大团大团淡黄色的梧桐花簇在长圆的叶片间。头发用同样的布条束了,束得很低,宽松松的,头发泻了半肩。色彩的节奏感掌握得很好,有点森英惠的风格,仿佛一个泥土、青草味的春天的早晨渡进我的眼里。
她站在门口,手玩着手,像个等高考成绩不安的考生。
“自己做的?”
“嗯。”
“里面有什么好树名?”
“没细看,只是想见识见识什么叫名著,才翻这些名著的。”
“你的态度很对,我的也没错
我只有傻笑。傻,鼻涕泡。
“还记得去年夏天吗?黄根破天荒穿了裙子,你和根2讨论裙子上印的是羽毛还是凤凰。他说是羽毛,你咬定是凤凰,声音大了让黄根听见了,翻你一眼,骂你‘讨厌’。还记着吗?”
“那天是太奇怪了,你说是不是,那条裙子简直是至今为止我发现的,唯一能证明黄根性别的东西。不管怎么说,那天她可爱多了。”女孩子可能难看点,但不能没脾气。琼瑶里的人物在云彩上谈尘缘,受骗的小人儿就学着“纯呀纯呀”。可我还是爱喝调料做的汤,不爱蒸馏水。所以说,没鼻子,也不能没脾气。噢,孟寻。
“光说了,我得快去做饭了……你别在这看着我。我做东西就怕别人看,去,我手占着,把那边的围裙拿过来,帮我系上。好了,没你事了。我屋里有点书,可能有你感兴趣的,你随便翻去吧,壶里有茶,自己倒,我不管你了……去吧,去吧,饭好了叫你。”
书架里很干净,没有小猫、小狗、布熊之类的小玩意儿,也没有胶水、唇膏、牙签等等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读书人的书架就应该是这样,不是摆给谁看的,书架就是书架。
“本事呀!漂亮呀!怎么在学校没见你穿过?”
“上星期六才做的哦。”
“周末不出去玩玩?”
“玩什么?怪没意思的。看电影?看见人家三三两两的,觉又睡不踏实。还不如买块布,自己随便弄点什么玩。”这倒像我姐姐。妈妈说我俩谁也留不住钱,我有钱就去买书,她有钱就去扯布。
再仔细看看,领子上还粘着几丝布丝,轻轻帮她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