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心里有十层意思,写出五层已经不错。写出的五层,能被人明白三层,已属难得。但也有一些例外,奇迹一样的例外,如鬼使,如神差,灵光在脑海里倏忽一闪。这种文字能表达十层意思,因为它一层也没说明白,而每层已经说到。
这种文字是文字之外的文字。
卞之琳的四句小小的《断章》。可这四句小诗就像如来佛的四根指头,任孙猴儿十万八千里,最终也只能在指根上撒上一泡尿了事。
男孩子想女孩子,是《金瓶梅》,是《绣榻野史》,是《如意君传》,是LadyChatterley’sLover,是《道德经》,是《逍遥游》,是《漱玉词》,是故宫,是公共厕所。
男孩子谈女孩子,是《鹏鸟赋》,是《子虚》,是《上林》,是《三
“怎么了,秋水?”语文老师向上推了推眼镜。我随手一捂鼻子,做鼻子出血欲滴状。
“唔,唔。”另一只手指着鼻子。
“我没见你鼻子出血呀?”
“我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老师,我闹肚子了,我要大便,我要上便所呀!”
先生自觉不识相,挥手。我如获大赦。下楼时摔了屁蹲。人瘦,没肉,好疼。
手掌暖暖地揉搓着,压按着。两只手大跳着,抽动着,大概彼此脉搏相同,共振。
听不见,看不见,地球停止了转动,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清楚。
世界把我忘了,很短,很久,很久,很短,“放开”。
我握得更紧了。
“放开!”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不揉沙子的。再见了我,一个个表情古怪,我向他们解释,我不是裹满尸布的香喷喷的木乃伊,不是马王堆千年不烂的西汉女尸,也不是大西洋海底爬出来的人,大可不必。
他们说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知道,他们见得多了,不会小家子气。只是奇怪,为什么我会和她……本来背得烂熟的九九表,三三得九,四五二十,一双一对,挺好,冷不丁冒出个“七八五十”来。
用流行的评论来说,就是新的文化结构和心理固有板块的冲突。
之后,我惊奇、欢喜、诧异、气愤……地发现,原来罩在前面的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换成了“孟寻秋水”。这东西吻合和阿里斯顿一样,前面可以连上美菱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按照英文构词法,我的名字已经成了一个后缀。这种成词方法就叫复合。
“为什么?”
“我,我不喜欢。”
“既然你不喜欢我握住你的手,你握住我的好了。”我把手缩成团,塞进她的手掌。
两片指甲拈起一小点我手背上的薄皮,狠狠一掐。倏地从我的兜里抽了出去。这才感到疼。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