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物理学中的电场、磁场。按爱因斯坦的话说,就是:“正和他所坐的椅子一样实在。”
我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心,就像处于磁场中的小磁针,如果没有扳住磁针的手指一样的理智控制,它总要转到某一个位置。对它来说,就是想某一件事情,想某一个人。
这种气氛,这种场的定义、公式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给这种场的场强起个名称,人们叫它:魅力。
孟寻让我体会到的气氛,像梧桐。
不要雨,不要风,不要很亮的月光。只要一个人,孤单单的
病,如同名画家就应该蓬头垢面放荡不羁,不能囿于小节。转言之,有无神经衰弱可以看成有无文学天才的标准。
黄根在抄书。
孟寻还在睡觉。她好像在做梦,而且仿佛是好梦。她在笑。我很少见她笑,元旦以来就从没有。她笑得很甜,很淡,我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样子,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温柔”。虽然生理学家可以解释出哪几块肌肉的运动形成了笑容,但我还是惊诧于它的神秘。认定这简单的形式中溅起的情感,绝对不需要分析,甚至禁不住使劲地想,仿佛娇嫩的花瓣禁不住露珠。
人常常惊异于一些在生活中毫无用处的东西。譬如水面上的倒影,不能长粮食的峭壁,天空那种奇幻的颜色。还有破晓前,浸在苹果绿色的天边的金星。我总以为,一定有人把极纯极纯的红宝石熔成了液体,滴了一滴在水一样的天空里。
到底是神造人的时候参考了某种自己的秉性,还是人根据自己的这类特殊的情感虚构了神,我不知道。
但我现在很清楚,如果你没有坐到一个熟睡的、正做着好梦的女孩子身边,你永远无法体会温柔的全部含义。
几缕头发掠过孟寻睡得红红的面颊,滑落到嘴角。随势惺忪地卷起,构成很缓的弧线,花影、云痕、水涡一样地淤在那里,勾住那极甜极淡的笑。
在花的周围,能嗅到花香;在宝石面前,能看见光泽;在太阳下面,能觉得温暖;在女孩子那里,我总能感知到一种气氛。当她们聚在一起议论彼此的衣服;当她们用牙齿轻轻咬断缝完了衣服的丝线;当她们满心欢喜,俯下身子,看面前行步不稳的孩子;或像孟寻现在这样以她们特有的姿势甜睡的时候,我觉得这种气氛最浓郁,最纯正,最有一种……(虽然这种词让人用滥了,可在这里我还是觉得它最合适)“销魂”的韵调。
因为这种时候,她们最是她们自己,最没有矫饰,离我所熟知的男孩子的世界最遥远。
这种气氛是实在的。女孩子待在什么地方,这种气氛在她的周围就无处不在,甚至无须她自己意识到(也往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