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知陆焉识上死刑榜之后,提着礼物家家地敲门。凌博士只让张毛边纸字条会见她,她都不死心,接着去找凌博士秘书。秘书答应她,定为她争取到凌博士帮助,她于是把句敷衍当承诺来听。她连陆焉识学生们都不放过,只要知道地址她就上门。那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个美人儿,是陆教授学生们父亲让她意识到这点。有个姓戴男学生借陆教授本书,还回来书里夹张市委公函便签,上面记几句从书中抄录警句格言之类。婉喻由便签顺藤摸瓜,摸到市委,找位“戴同志”。戴同志结果给她个惊喜:他就是管司法市委常委。婉喻不太懂戴同志陕北话,但她对戴同志体恤是懂得。戴同志从没见过冯婉喻这样中年林黛玉,招式都把他看迷。他询问陆焉识案情时,不断地插入旁白:“可苦你!”“苦你和娃!”“几个娃?……三个?不像,不像,还像个大闺女!”婉喻那时不知道什是“大闺女”,知道话也许她能重新审度自己处境。不过即便她重新审度,彻底明白自己猎物处境,她也不会回头。她是找到猎人门上猎物。个女人拿出什去营救自己爱人性命都不为过;个母亲使出什手段来保护自己孩子父亲都无罪。当然,婉喻当时来不及分析这些。后来她也不愿分析,因为她分析难免会觉得自己下贱,再也配不上焉识。现在故事走入陈词滥调:个女子赤手空拳劫持法场,只有肉体做炸弹。她在初次见面后第二天,就做戴同志情妇。她做戴同志情妇时间加在块是六个小时多点:每次戴同志爱她都不超过半小时。她做戴同志情妇是要他出高价:背叛组织原则,把她死到临头爱人陆焉识救下断头台。她点也不难为情地提醒压在她身上戴同志:“陆焉识事情你要快点想办法。”有几次他调情地跟她抬杠:“就不想办法!”她不吭声,是那种阴沉威逼沉默。戴同志半真半假地说:“让他死去,死你就是!”婉喻此生连鸡都没杀过,这时候真想杀戴同志:被他劈开两条腿正好是绞索,套在戴同志脖子上,把她三十多年长出力气全部投入,锁死绞索,再那拧。戴同志还是个好同志,起码从事情表象看他没有白白糟蹋她婉喻。不久她得到监狱方面消息,陆焉识徒刑降级,降成死缓。
冯婉喻在得知陆焉识减刑喜讯那天夜里,就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就像她生命最后几个小时那样,想着自己是作哪番孽。她可以跟自己做交代,但还是不能跟焉识做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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