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几说自己婉喻不会闹。邓指挪下位置,枯草大幅度地摇晃几下。他继续蹲着给老几做军师,告诉老几,女人都样,都吃不消男人外遇,区别就是有是明着闹,有是心里闹,同时也到外面偷偷找外遇,暗地给男人戴堆绿帽子,所以他自己宁愿她们明着闹。
“你这疼你媳妇儿,为啥弄外遇呢?”说完他自己表情就表示,那是个很蠢提问,明知故问。男人嘛。
老几把脸转开,看着星星升起来,在夕照中显得幽暗。他不能面对邓指排泄面孔说他下面要说话。他说在重庆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疼婉喻。他甚至从来没仔细看过婉喻。不为别,就为婉喻不是他自己挑来,是强塞给他。他直以为自己怀恨婉喻,后来发现自己不恨她,恨是把她塞给他那种主宰,那个传统,那个方式。
“你啥时候提高认识?”邓指问道,“是说,你啥时候明白自个儿疼媳妇儿?”
虽然大荒草漠子上存不住气味,邓指排泄气味还是阵阵袭击老几鼻孔。他关闭和嗅觉相通呼吸道,嘴巴变得忙碌起来,又要呼吸,又要结巴着叙述事情。他告诉邓指,他是在被捕以后才发现自己如何爱婉喻。婉喻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感情变化,不知道她在几十年中怎样从承受丈夫怨恨对象变成他至爱。他信上也无法写这类内容,所以念之差就想跑出去,跑回上海,跑到婉喻面前,去告诉她。否则他死之后,婉喻永远不会知道。
怪他们。他大概还等着听老几外遇中个个有滋有味细节,将来等老几已经变成黄土,这些外遇细节会在批批干部和犯人间发展和走样,使死老几借着走样故事达到不朽。
邓指把自己手里报纸分给老几半,邀请老几跟他块蹲下,并说他可以帮老几解开裤带,脱掉内裤。老几不由自主向后退步,结巴道:“谢、谢、谢谢!自、自己来!”
邓指蹲下后,发白枯草差不多淹没他头顶。他还是那种男人与男人谈话语调。
“唉,那是啥时候事儿?”
“抗战时期在重庆事。”
这时邓指提裤子提半,就
“漂亮?”
“漂亮。年轻。”
“操,四川女人就是漂亮!”邓指使着股力地说,黑脸涨得紫红,太阳穴筋,bao突得跟地上沙柳根样。
“这种事儿就别让老婆知道。哪个老婆知道都得闹,能闹得你半辈子都安生不!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啥时候吵架她都有理。还当着孩子面提你那不开壶!”
邓指不是泛泛地发言,那发言背后似乎有亲身经验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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