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眼睛看过,是公开版本,而对称每个公开版本,都有个私房版本。在黑号子里他写就是跟每个公开版本对称私房版本。比如说1954年秋天,他糊里糊涂被投进提篮桥监狱,不久给婉喻写封信,公开版本上他请婉喻送几件必需品到监狱:三条短内裤,条长内裤,盒万金油,因为常常被蚊子咬。还写到重阳节忘去看看恩娘坟,让孩子们替他去补上次坟。最后他说,小女儿丹珏问他考大学该主修什。那时他建议她主修文学。但他改变主意,建议丹珏学生物。对称这封公开版本,他在黑号子里盲写给婉喻私房版本比较抒情,说被捕后几天他常常想到最后跟婉喻告别:婉喻怎样跟着他从楼上书房出来,又怎样跟着他步步下楼梯,最后又怎样被警察挡在楼梯口。他回头时候,看见她手里拿着他那双进口羊皮拖鞋,还以为舒服惯丈夫到任何地方都离不得这双舒适拖鞋。婉喻那样拿着他旧拖鞋站在楼梯口,使他相信他定会归家。
老几不紧不慢地踱步,从黑暗端走向另端,思维奔放让他享受。他现在境况是笛卡尔求之不得。把思考当成最大事来干笛卡尔为摆脱串门朋友,把家搬出祖国法兰西,搬到荷兰。他以为在陌生人国家他会被遗忘,从而把专职思考进行到底。但新熟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荷兰积累起来,因此他不得不持续搬家,以躲避熟人。所以到他离开荷兰时候,笛卡尔共搬二十四次家。对比笛卡尔无奈和不自由,老几对自己在黑号子里获得思考自由非常满足。没有个人比此刻老几更能体味笛卡尔“思故在”。柔软微臭黑暗中都是他“思”,他“在”;他跟自己“思”和“在”简直肩擦肩,头碰头。他决定从那天就开始给妻子冯婉喻写本书信体随笔。每次写给婉喻信里,他真正要说话都无法说,但他都把那些话存进记忆。
黑号子洞口每到早晨打开次,然后便桶和早饭盆在洞口进行交换,等于次体外生理循环。有天,在进行这个体外循环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不间断黑暗把他身体和精神功能弄混乱,所有能量都提供给越来越奔放思维。个思路和另个思路竞赛,不久就有十多个思绪在赛跑。这些思绪把他变成支多芯蜡烛,同时燃烧,疯狂地消耗他。他盲写句子和段子落在无限黑暗上,黑暗可以无止境吸收他盲写成果,无论他写出多少,立刻填进无底黑暗,立刻被黑暗消化。每次他筋疲力尽地倒在芨芨草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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