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铺位上坐会醒神,然后低头叠盖毯,叠到中途,突然心里动。
抬眼去看,果然是叶流西醒,目光从他溜到盖毯,又溜回他。
昌东故作镇定,把盖毯叠好,放到距离她足够远:“醒?”
“嗯。”
“先上去,看看做什吃。”
丁州很疼他这个外甥,临死时握着他手说:“昌东,把这事忘掉吧,忘掉,身轻松,才好重新开始。”
昌东说:“忘不掉……不过你放心吧。”
怎会忘掉呢?就像不会忘掉丁州这个舅舅,不会忘掉初学皮影笨拙,不会忘掉昏昏欲睡中学课堂上,同桌暗搓搓塞过来张性感女模照片时,他心跳如鼓和脸颊火烫。
人生是万里山河,来往无数客,有人给山河添色,有人使日月无光,有人改他江流,有人塑他梁骨,大限到时,不过是立在山巅,江河回望。
孔央是浓重抹色,他从来没打算忘掉,就像心里始终有隅地,种黑色山茶。
这里。你睡醒之后,可别想着自己还会有优待。”
原来过去几天已经是优待。
能独处隅、餐饭有继、取食随意、不被打扰不被追问,确已经是莫大优待,他是成年人,不需要别人在耳边唠叨“逝者已矣生者坚强”,这道理,读过书人,都说箩筐。
昌东说:“这话你应该等睡醒再讲,现在就说,受刺激,会睡不好。”
他闭上眼睛,把帽檐压下,听到她离开细碎步声,忽然想起第次见她。
他起身往通道处走,走到出口,到底是忍不住,回过头看。
叶流西趴在铺上,以手支颐,像是算准
这又怎样呢,谁能真正身轻松?婴儿呱呱落地,还得学说话走路,人长肩膀,是要负重,长腿脚,是要前行。
他可以停,但不会瘫。
——
这觉睡很久,个白天过去,又搭个长夜,醒得也出奇困难,像有无数手脚勾腿抱腰,不让他起身。
直到身周有絮絮声响,昌东才强迫自己睁眼:做不第个,也不能做最后个。
那天,不知道小何怎售票,她第次进戏场,买票却没座位,昌东在幕布后看到,有点担心,怕她计较。
她却完全无所谓,抱着胳膊倚着墙,墙上挂满各色皮影,都是历朝历代戏里人,幕布后光透打出去,整面墙写满悲欢兴亡,光转影踱,她是最漫不经心看戏人,却比幕布上闹闹嘈嘈切更耐人寻味。
……
昌东做个梦,梦见长得看不到尽头沙漠公路,沙流如雾,孔央穿着绯红色长裙,在沙流里越走越远,而他坐在越野车顶,路目送。
愿你从此安宁,再无俗事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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