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气消得差不多,这下又火冒三丈!句话也没说,转头就走掉。
这以后,程凤台连腊月红都不找,无声无息好几天,真动大气。商细蕊彻底着急起来,又不好意思向人讨主意,自己在那团团转,鼓起勇气给程凤台打电话,电话传到是田先生,程凤台听都不听,接下来是商先生,程凤台更不理睬。轮到有商细蕊戏,小戏子们就来报告,说程二爷在包厢里看着。商细蕊唱完,还没下台,程凤台就起堂走人,分钟也不耽搁。商细蕊傻眼,外人净以为戏子自有套奉承人手段,哪知商细蕊堪比娇养少爷,人际方面从来被捧得很高,做错事说错话,自有人给他递台阶,替他从中转圜。和程凤台闹这出见不得光事,又赶上耳聋,样样都教商细蕊束手无策,真是愁死。
这样直僵到三月,就在惊蛰那天,商细蕊聋着耳朵上台。他现在排戏没准儿,几时耳朵好,几时就上台;上台时候还好着,唱半不灵,他就停下等好再唱;时半刻好不,转身下台时候也有。戏迷们都很体谅他,天天买着水云楼票,好比憋宝般满心盼望着。今天为讨惊蛰这个节气彩头,取惊雷炸响之意,商细蕊听不听得见都要唱。上得台来,长衫素面,身后黎巧松把座椅把琴,腰里别着支笛,清清淡淡布景清清淡淡人,张口先说两句体己话,他说:“众位都知道耳朵伤,蒙您不弃,多大风雨也来捧。谢谢!”商细蕊不习惯真容示人,好比卸下铠甲,他腼腆地朝台下深深鞠躬:“不瞒您说,今天早起,耳朵就没缓过劲,丝弦多搅得心乱。因此不敢铺张,行头粉墨也不用,换个法儿给各位进戏,好与不好,您只当是瞧个新鲜,多包涵吧!”
商细蕊这是要素着唱。副嗓子配把琴或支笛,在文人雅士聚会上常有,说是删繁就简,其实更考验功底。可是文人聚会,玩是清雅其质。老百姓来看戏,看是份热闹声色,没见过清唱还能卖票!不用说,等第二天准有同行要骂街,骂商细蕊省花费,有那大脸人撑起台戏,忒把自己当个人物,挣黑心钱。
下面座儿没有鼓掌,没有叫好,也没有离席。商细蕊向黎巧松打个手势,先上昆曲,字字娓娓唱来,乘着悠扬笛声,别有种醉人。程凤台生在江南,却是句也不懂,只觉得嗓音舒服,咬尖团字也好听,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意境。要不说,谁能听出来商细蕊耳朵不利索?反正程凤台听不出来,想必座儿上也听不出,因为大伙儿都坐得定定在那入神。
商细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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